段连简单的两句话给了高欢莫大的打击。
他开始回忆起小时候自己被镇上的人围著骂,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对他指指点点,骂他是个克母命,连镇上的同龄孩童也在此列。
高树生和高妗每次听到有人这么说,都会跑出去跟人理论甚至爭吵,一直持续到有一天,高树生突然就疯了。打那以后,说高欢的人反倒变少了,也只有慕容铭那样看高欢不顺眼的才会经常提起。
高欢仿佛从中梳理出了一条逻辑。
“世伯的意思……难道是想说我爹后来发疯是为了让我小时候不再遭人骂吗?”
周围听话的眾人无一对高欢报以同情的目光,娄昭君更是满眼心疼,拉著高欢轻声说:“阿欢,不要再问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高欢眼神中充满了痛苦,他突然觉得说自己是高家的恶鬼並没有说错。
但是段连旋即又说道:“那倒不是,你爹发疯肯定不是因为这个。”
“……世伯,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明明是悲伤肃穆的事情,高欢硬是要被段连气笑了。
段连也挤出一丝苦涩的微笑,抬手擦拭了眼角滑落的眼泪:“是啊,你爹当年,也经常这么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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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太和十六年,黑山。
天空惊雷滚滚,下著瓢泼大雨,相邻的两人隔著几步远都很难看清对方的长相。
而此时的怀朔,城外喊杀声震天彻地,遍地都是残肢断臂,哀嚎声更是此起彼伏。
那声音,大到几乎盖过了天雷;那鲜血,流的比雨水都要多。
两波人马正在你死我活的殊死搏斗,战场上的每一个人都如恶鬼般拼杀,试图带走其余的每一个生命。
战局已经异常混乱,没有阵型,没有战法,有的只有对杀戮的渴望,和保家卫国的信念。
在血雨纷飞中,有一桿长枪不断挥舞,在乱军中来回衝杀,所过之处敌人无不当场殞命。
杀至黄昏,持枪的勇士已是浑身浴血,战甲翻飞,马鞍碎裂,但仍然勇不可当。
这就是年轻时的高树生,北魏镇远將军。
在刺穿前面三个柔然人的喉咙之后,高树生终於在混乱的战场上找到了负伤倒地的段连。
“段大哥,快起来!我护你杀出去!”
高树生跳下战马,將段连扶起,又一柔然骑兵杀到面前,高树生只是用枪一顶,拿脚一蹬就轻鬆结果了他的姓名。
“快!上马!”高树生將段连托上战马。
段连已经身受重伤,连佩剑都拿不稳了,他不想让高树生为了自己而冒险,一直在拒绝。
“高老弟,你別管我了,你自己杀出去吧。”
“別说傻话!你坚持住,陆將军的援军就快到了!”
高树生骑上柔然人的战马,带上段连一起杀出一条血路,直奔怀朔镇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