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密室对话，影子的猜想

“很好！”陈萍萍点了点头，对影子高效的行动很满意，心中稍稍思索，隨即缓缓说道：“三天后你不要在京都待了，范閒此时正在经略西南，正是大量缺少人手的时候，你到时候去找他，协助他处理西南政事，就说是我让你过去的。”

话说到一半，陈萍萍又沉默思索了一会儿，说话声音里带著几分感慨：“他毕竟是我们鉴查院的人，以后是要继承鉴查院的下一任院长，这座鉴查院和范閒的关係息息相关，也是最適合將鉴查院交给他。”

陈萍萍话音刚落，一真站在旁边的影子身形微微动了下，有些被陈萍萍的话怔到，他太知道陈萍萍说这番话的用意。

从他进入鉴查院以后，就没有见过陈萍萍用这种几乎和託孤一样的语气和他说话，影子儘管是个武人，但他並不是傻子，能从陈萍萍的语气中清楚听出来，话中蕴含的意思。

不过跟了陈萍萍这么多年，影子的心早就已经被锤链的坚硬无比，从当年四顾剑，自己这位小时候崇敬的兄长，屠杀自己全家满门的时候，影子的心早就死了。

现在影子的这颗心，早就变得坚如磐石，就算是听出来了陈萍萍的话中有异样，影子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就恢復如常，说话声音听不出任何喜怒：“我明白了，两天后就启程去西南。”

“嗯！”听到影子几乎没有迟疑，很快答应下来，陈萍萍表情满意，缓缓转动轮椅，正面朝向影子。

密室里昏暗的烛光下，陈萍萍此时的面容显得格外苍老，神情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悵然，可他的双眼却仍旧锐利，像一只正在捕猎的鹰隼。

“这些年辛苦你了，范閒是我从小看大，他当年在澹州的时候，我就看出来这个孩子品性並不差，不是见利忘义的小人，他和他的母亲一样，都有这个世界所没有的纯粹心性。”

静默站在一旁的影子，身子没有丝毫动作，同样没有回应陈萍萍的话，只是默默听陈萍萍自言自语。

影子知道陈萍萍这是在交代后事，他不知道陈萍萍已经成为庆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鉴查院院长，还有什么事情能让陈萍萍感到绝望。

不仅影子不知道，但凡是天下任何一个人，看到这时候的近乎在交代后事的陈萍萍，都会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整个庆国，包括全天下，似乎除了庆国的当今皇帝，没有任何一个人掌握的权势能比得上陈萍萍。

快要成为全天下权势最盛的人，还有什么事情能让陈萍萍丧失信心？

影子心里也有这个疑惑，当他听到陈萍萍交代后事时，从对方的声音里，影子敏锐抓到了一点，陈萍萍在庆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么能让陈萍萍感到棘手的人，恐怕也只有住在皇宫里的那一位。

“当今皇帝？”影子心里陡然反应过来，能让陈萍萍感到绝望的人，恐怕也只有如今的庆国皇帝。

想到这一点，影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他看著絮絮叨叨的陈萍萍，终於还是没有忍住，问了出来：“从没有见过你说这么多话，简直和交代后事一样。”

“嗯？哈哈哈哈！”

陈萍萍没有想到影子会突然说话，闻言他先是一愣，隨即爽朗地笑出了声：“我也没想到你还挺会开玩笑，你就当我这是在交代后事吧！”

微微嘆了一口气，陈萍萍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他的確是在交代后事。

就算他手上有叶轻眉以前留下来的霰弹枪，他还是对自己这次直面当今皇帝没有把握，总是心神不寧，直觉告诉他这两把霰弹枪，恐怕都奈何不了那位皇帝陛下。

“这世间能让你感到绝望的人可不多，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皇宫里的那位吧！”影子没有迟疑，直接说出了自己心中猜想。

对於影子猜到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人，陈萍萍並不感到意外，他知道影子是个聪明人，自己的心事想瞒过影子可不容易。

就算这样，陈萍萍仍旧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他就算是豁出去这条命，都要向皇帝陛下问清楚，当年叶轻眉之死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陛下又在这起事件中扮演什么角色。

心里有了决断，陈萍萍也没想过隱瞒影子，他的嘴角泛起一抹略带苦涩的笑意：“你应该清楚，有些事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我是这样，你又何尝不是呢！”

影子知道陈萍萍话中的意思，的確是如陈萍萍所言，他和陈萍萍实际上是一类人，他们本可以將心里的这些事情拋之脑后。

只要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陈萍萍可以安安心心当这个庆国鉴查院院长直到老去，安安稳稳享受一辈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风光。

他也可以一直躲在鉴查院，不去想著对自己的兄长四顾剑復仇，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影子心里很清楚，他有自己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就算明知道自己这辈子不可能成为大宗师，根本不是四顾剑的对手，总有一天他也会站到四顾剑面前，堂堂正正地出剑，在他们之间决出个生死。

陈萍萍同样如此，儘管他不知道陈萍萍和当今庆国皇帝之间有什么齟齬，但是能让陈萍萍感到绝望，这件事到头来一定会和庆国皇帝站到对立面。

这么多年一直待在鉴查院的影子，很清楚这位庆国皇帝有多么恐怖，整个鉴查院曾经是为了约束庆国皇帝，没想到后来成了庆国皇帝手中的一把刀，用它来监视天下，威慑群臣。

就是这样一位恐怖的皇帝，现在还拥有了超越寻常武者的仙人力量，影子对庆国皇帝修仙成功，心里虽然感到惊讶，可他也很快就接受了。

他並不是接受了庆国皇帝是仙人下凡这件事，而是接受了庆国皇帝是远超大宗师这个武道境界的人，属於另一个更加高深的境界。

影子本身就是武道九品的高手，他不相信世间有人生下来就是仙人，就算世间有仙人，那这位仙人肯定也是一个人，只不过对方是个远超常人想像的强者。

这就和天下四大宗师一样，影子深知大宗师的恐怖，別看九品武者距离大宗师只有一步，但是双方的差距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在天下不会武道的寻常百姓看来，大宗师就已经是近乎神仙的超凡强者，现在能够呼风唤雨的庆国皇帝，肯定是勘破了大宗师后面的境界，迈入到了一个凌驾在武道之上的层次。

可就算是他並不认为庆国皇帝是仙人下凡，可要让他跟这位庆国皇帝站在对立面，他还是没有这个胆量。

这么多年，仅仅是四顾剑这位大宗师，就已经让他感到有些绝望，好在他还有与四顾剑之间的恩怨情仇，让他有信心对四顾剑出手。

可要是让他，对这位拥有远超大宗师境界的庆国皇帝出手，影子自认为他还没有这个胆量，恐怕除了自己面前的这个枯瘦老头，世间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这个胆量吧！

深深看了一眼面前坐在轮椅上的枯瘦老头，影子也不再多言，只是对这位收留他这么多年的老者深深鞠了一躬，隨即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