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最想的,自然是回归基辅,回到乃至统治罗斯的眾城之母。
但叔父们绝不会允许。
於是,这个年轻人就带著亲兵队来到南方,占领克里米亚半岛对面的特穆托罗坎,控制住一部分黑海的贸易,连罗马人也要仰其鼻息。
当时还很强盛的罗马人不可能容许这个威胁的存在,所以,他们邀请罗斯季斯拉夫前来参加宴会。
在宴会上,罗斯季斯拉夫喝下了本地总督准备的毒酒,年轻的王子就这样命丧南方。
不过,罗斯季斯拉夫的儿子们还是努力,当罗斯那永恆的剧目—一叔叔与侄子的斗爭一全面上演,他们理所当然站在侄子一方,迫使叔父们低头,最终获得加利西亚王公之位。
就是非常遗憾的是,罗斯季斯拉夫的血脉最终绝嗣。否则,他的墓碑绝不可能荒废至如此地步。
看著墓碑上斑驳的文字,瓦西里突然產生不知何处而来的恐惧,通过破败的坟墓,仿佛他看到了自己的某种结局。
若是麾下大军在远征中损失惨重,他甚至可能连这个下场都得不到。
不,这是罗斯季斯拉夫的命运,不是他的命运。
瓦西里告诉自己,曾经如同潮水袭来的恐惧与不安,现在也像是退潮般飞快的消失。
“伊凡。”瓦西里招来他的侍从,“这个坟墓,雇些人把他修缮了吧,我不希望看到一个亲族身后落得这种命运。”
伊凡眼中闪过一丝奇异,不就是个失败的王子,为何瓦西里大人会是这种態度?但作为侍从,他也只需要遵命。
离开墓园,看著苏达克城墙外连片的帐篷,还有海岸上成群的舰船,瓦西里心中產生出豪气与力量,这乃是远征的基础,乃是復国的根基。
不过,前路依旧艰辛,復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萨莱不会轻鬆放手一片如此庞大的领地,罗斯王公们也不会看著他带来如此多的人夺权。
再次回想起罗斯季斯拉夫的坟墓,下意识的,瓦西里想到如今罗斯的势力构成。
自“智者”雅罗斯拉夫逝世以来,罗斯就陷入分裂,隨著留里克后裔繁衍,罗斯的分割也越发细致。
但是,依据父祖关係,依旧能够出三个涇渭分明的主要王公集团。
首先自然是瓦西里出生之地东北罗斯,或者说弗拉基米尔—苏兹达尔。统治这片土地的,乃是“大窝”弗谢沃洛德的子嗣。
半个世纪前,大窝乃是毋庸置疑的罗斯霸主。但隨著他逝去,他的后裔就如同智者的后裔,展开了內战与廝杀,东北罗斯的霸权也如烈日下的朝露消失。
而他们的领袖,自然就是瓦西里的父亲,“涅夫斯基”亚歷山大·雅罗斯拉维奇·留里克。
根据瓦西里收集的情报,在东北罗斯的大起义后,涅夫斯基前往萨莱进行说明情况,被大汗斥责得很惨,但还是成功回到东北罗斯,继续做他的大公。
接著是西南罗斯,加利西亚—沃利尼亚的罗曼后裔。
在罗曼的儿子丹尼尔手中,西南罗斯一度夺取基辅,设置了傀儡统治这座罗斯的中心—直到韃靼人毁灭了它。
哪怕在韃靼人的时代,丹尼尔依旧享有很高的地位,与他的父亲涅夫斯基也一样,享有大公的地位。
但由于丹尼尔坚决对抗韃靼人的態度,当他组织东欧王公联合对抗韃靼人的消息泄露,丹尼尔就被韃靼人狼狈赶出自己的土地,他的人民也因此付出惨烈代价。
丹尼尔虽然最后获得韃靼人的原谅,但他也失去了大公头衔,以及在韃靼人体系中的地位。
若非与伊儿汗国的衝突吸引了萨莱的注意力,西南罗斯將会迎来韃靼税吏的进驻。
自从丹尼尔死后,他的儿子列夫继承了位置,加利西亚则在他的叔父手中,但得益于丹尼尔的威望,加利西亚依旧服从於列夫。
最后,便是切尔尼戈夫王公们。
与东北和西南相比,切尔尼戈夫王公们有一个显著差別,那便是他们的世系能够追溯至智者诸子。
切尔尼戈夫王公们的祖先乃是智者死后斗爭中的失败者,但是,通过团结被赶出领地的侄子们,以及从大草原上引来游牧部落,最终还是夺回祖先的土地,从而延续至今。
在韃靼人到来后,切尔尼戈夫王公们本能获得一个大公之位,但当他们在面见撒因汗(拔都)时,因信仰拒绝遵守韃靼人跨越火盆的习俗,而被撒因汗处死。
他们的大公之位自然也就不復存在。
但即便如此,他们依旧是南罗斯最强的王公集团。
而在这三大集团內外,也都还存在一些小的王公集团。
比如瓦西里的姐夫一家,斯摩棱斯克王公,昔日就是一个强盛的王公集团,在蒙古人到来前二十年里就与切尔尼戈夫王公们激烈的爭夺基辅。
然后,隨著斯摩棱斯克的瘟疫与立陶宛人的掠袭,它就走向了衰退。
但他们都无法与这三者相提並论。
在脑海中理过了一遍这三大集团的信息,瓦西里摇了摇头,现在这还只是最粗略的描绘。
在坐船北上的路上,他一直都在整理留里克家族庞大的世系。
即便如此,还是感觉剪不断,理还乱。
但好在头绪已经找到。
待北上基辅后,瓦西里对谁是盟友,谁是敌人,已经有了清晰的认知。
接著,瓦西里想到了阔阔真,阔阔真的任务,危险程度可是不亚於他。
只不过,想到那英姿颯爽的身影,瓦西里就又感觉內心一松,但也只是持续了一会儿。
“唉————愿上帝保佑。”
瓦西里抬头,看向碧蓝的天空,回想起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眼。若是真存在什么伟大的力量,那就请保佑他与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