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进四月,北疆便传来急报,羯奴东西两个部落內乱,戍边將领请命趁机出兵,重创羯奴部落,除去大梁的心腹大患。
以武安侯为首的武將纷纷请命,如今实在是绝好的机会,若是能成功,大梁再不用受羯奴牵制,还能抽出兵力剷除东南的交趾,成就一番伟业。
文官们也齐心协力,短短三四日时间,请求皇上出兵的奏章已经堆满了御桌。
就在眾人以为皇上会立刻出兵之时,他却迟迟没有表態,群臣焦急万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再这么拖下去,等羯奴缓过来,想再剷除便难了。
没想到他们没等来皇上下令出兵的旨意,却迎来了羯奴的求和,语气极尽諂媚,简直把大梁吹捧成了“圣国”。
明眼人都能瞧出来,这不过是羯奴的示弱而已,既没有割地,也没有朝贡,简直和空手套白狼没什么区別。
但不少朝臣明显被羯奴吹捧得很舒服,开始转变立场,由主张立刻出兵变成了全凭皇上决断。
武安侯急得每日跪在勤政殿前,从北疆传过来消息还得六七日,算上来迴路程的时间,再耽搁下去,怕是羯奴的仗都快打完了。
不过显然被吹捧得熨帖的不只是部分朝臣,还有皇上,登基至今一直感觉自己很“憋屈”的皇上,终於在羯奴的求和中收穫了想要的满足感,不仅没有下令出兵,还重赏了羯奴的使臣。
这下朝臣们可傻了眼,北疆的奏章一封比一封紧急,但始终没能迎来皇上的旨意,朝臣们轮番上阵,可皇上就是不表態。
一直到四月底,北疆传来消息,羯奴东部落击败西部落,羯奴东部落首领称王,建立赵国。
赵国成立之后,立即派出使臣向大梁求和,使臣极尽諂媚之词,皇上大喜,赏了使臣黄金百两,並命人好生安抚。
眼见赵国已经开始收服其他小型羯奴部落,朝臣们劝諫了一回又一回,都被皇上以“国库不丰”为由拒绝出兵。
不止朝臣们,文人们讽刺的诗赋已经写了几千篇,篇篇情真意切,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皇上的心意。
到最后皇上直接以忤逆圣意为由罢免了自己的亲舅舅许为和一眾强烈要求出兵的文官,转而提拔了另一位舅舅许竟。
眼见著皇上连自己的亲舅舅都罢免了,言官们哪里还敢继续抗爭,至此坚决主张的便只剩下一眾武將。
言官们到底不用上战场,可武將不同,他们见识过被羯奴洗劫过的百姓的惨状,羯奴士兵颇为凶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若是等赵国壮大,百姓们便要遭殃了。
若大梁有难,需要上阵拼杀的还是他们,这种关乎身家性命的事情绝对不能退让。
就在皇上与武將僵持之际,赵国的使臣再次来求和,並奉上大量牛羊和財宝,並承诺每年都会向大梁朝贡,请求大梁的庇护。
这迴风向一下就转了,赵国不仅主动来朝贡,赵王的奏章里还自称为“臣”,这岂非主动成为大梁的藩属国,皇上大喜,更是直言,“赵国尚不能为我大梁之患,朕著意照拂,扬我大梁国威。”
至此,大部分朝臣不再主张出兵,纷纷上贺表,把当今皇上夸讚成了大梁“仅次於太祖”的圣主。
当然还有一部分耿直的,直言此事不过是赵国的缓兵之计,如今赵国刚刚建立,根本无力与大梁抗爭,才如此示弱,若等来日缓过气来,怕是战火就要被重新点燃。
不过这些“不和谐”的声音也逐渐淹没在朝臣的贺表中,朝堂再次恢復平静。
怀泽等人原本在刘尚书的带领下每日都去宣德门外进言,但如今从刘尚书、两位侍郎一直到杨郎中和范员外郎都已经停止上书,几位主事也只能跟隨上司的步伐停止了进言。
从三月底开始一直到五月底,前后歷经两个月的百官劝諫结束,怀泽也重新投入刑部紧张的工作中,前些日子累积的案子已经堆积如山了,刑部眾人也只能加快速度,加班加点,爭取儘快把案件处理完毕。
等怀泽重新恢復在刑部的工作节奏便已经到了六月中旬,天气越来越热,幸好今年的雨水还算足,勉强能解些暑热。
只要下衙回府,怀泽就不愿意再出门,衙门里虽然也有冰,但是一堆大男人挤在一块,再加上他们在衙门里还要穿著好几层官衣,一到正午时分,那味道简直太过酸爽。
常寧知道怀泽和芝姐儿都是苦夏的,早早便从冰铺定了许多冰,又让膳房每日都熬些绿豆汤分发下去,以免有人中了暑热。
怀泽换下已经被汗水打湿的外衫,恨不得把冰盆直接抱在怀里,咬一口在冰盆里冰过的寒瓜,感觉自己才重新活过来了,旁边的芝姐儿也想吃,被常寧拉著挣脱不开。
“別跟你爹学,你还太小了,吃这些容易生病,到时候又得喝很多苦药了。”
小孩子们是最怕苦的,去年冬天怀泽去上衙了,常寧在和管事嬤嬤对帐,芝姐儿在外面跑了一个下午,又吹了些风,当天就发起了烧,大夫给开了將近半个月的草药,到最后芝姐儿一听到“药”这个字就会用手把嘴巴捂上。
可这回芝姐儿是铁了心非要尝尝,面对母亲的“苦药”攻击,仍然表示,“可是我想试试,要是真的生病了,就算吃药我也认了。”
怀泽和常寧对视,两人眼中满是惊讶,怀泽取来一块寒瓜递到芝姐儿嘴边,芝姐儿咬了一口,忍不住“哇”了一声,如小松鼠般小口啃著,古灵精怪的模样把一旁的父母都逗笑了。
“娘,要是我这次没有生病,明天还能吃寒瓜吗?”
常寧把女儿抱在怀里,用手帕轻轻替她擦去嘴边的汁水,听到女儿的话,衝著怀泽挑挑眉,意思是,看吧,我们家芝姐儿果真不一般。
“当然啦,我们芝姐儿是最勇敢的,这些都是你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