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科举舞弊案的阴云散去,便到了五月中旬,常寧忙著把前院收拾出来,供即將到京的闻明居住,她原本是想在后院收拾出一个宽敞的院子,这样闻明也能住得鬆快,可最后还是考虑到后院有诸多年轻的小丫头,住在前院更稳妥些。
按照闻明来信的时间推算,这两日怕是就要到京了,闻昕尤其兴奋得很,从他出生就没见过两位堂兄,尤其听父亲说堂兄高才,便迫不及待想要和堂兄探討一二。
闻明到的时候怀泽还在衙门办公,近来皇上有意敛权,各处的大案也是一件连著一件,再加上修订律令的工作还未完成,怀泽恨不得多几个分身出来才好,等他下衙便过了晚膳时分,一家子早在前院正厅等著了。
说实在的,因著怀沛去世的时候他年岁尚小,这许多年过去怀沛的长相在他的记忆里已经有些模糊。
今日一见闻明,脑海中关於怀沛的记忆一下子被唤醒,难怪老太太总说闻明的长相与怀沛有七八分相似,今日一见何止是七八分,简直就是翻版的怀沛。
不过等他一开口,怀泽就瞬间感觉出了两人的差別,闻明今年二十有一,生得颇为俊朗,因著醉心课业还没有成亲。
老太太也曾经来信和怀泽商量过此事,如今怀泽正得盛宠,又颇有权柄,闻明作为闻家的嫡长孙,想结亲的人倒也不少,也正是因著闻明身份特殊,闻家几位长辈对他的亲事自是慎之又慎。
老太太曾经提过,她中意陈大人的嫡次孙女,如今陈大人官运亨通,已经官居从二品,陈家子孙也都出息,若不是因著怀泽,怕是入不了陈大人的眼。
可闻家找儿媳,陈家也得挑女婿,陈夫人曾经和常寧透过口风,就端看闻明这次能否中举,若是闻明能中,那这门亲事就八九不离十了。
闻明一见到怀泽当即泪眼婆娑,三叔还和记忆里一样温和,只是比起他离京时更瘦削了几分,想来三叔定是夙兴夜寐,才能有这般政绩。
他这些年多亏三叔照顾,虽未亲见,三叔不仅时时帮衬,还时常勉励他要勤而好学,虽然他们只相差九岁,但於闻明来说,三叔对他的恩情已经不亚於父亲的生恩。
“好孩子,快起来,都是一家人,无须多礼。”
怀泽一把將闻明扶起来,引著他坐在旁边的位置上,常寧赶紧让人把已经热了好几次的饭菜端上来。
“久不见三叔和婶母,不知二位长辈近来可好,侄儿早盼能与长辈相见,故而有些失態,万请两位长辈见谅。”
怀泽拍拍他的肩膀,他最不擅长应对这般煽情的场面,便把话题转到两个孩子身上。
“好,都好,你可识过芝姐儿和昕哥儿了,快过来,见过你们大堂兄。”
闻芝和闻昕上前一步朝著闻明行礼,一旁的常寧脸上满是慈爱的笑容,给他们互相引荐。
“好孩子,这是你那两个调皮的弟弟妹妹,闻芝和闻昕,你安心住下,有什么缺的少的就跟我说,要是这两个皮孩子打扰你读书,就直接把他们打出去。”
正厅的气氛温馨和睦,怀泽和常寧都是再隨和不过的,两个弟弟妹妹也懂事知礼,闻明逐渐放鬆下来,想起老太太曾经说过,三叔是全家最真性情的人。
原先他还不信,今日再见,他竟然觉得这么多年三叔一点都没变过,他突然很好奇,官运亨通的三叔是如何在波诡云譎的官场中保持那份本心的。
一顿团圆饭整整吃了一个时辰,幸好如今天气已经暖和起来,再加上常寧时不时让婆子更换菜餚,才不至於被冷掉的菜品坏了气氛。
吃过晚膳,常寧带著两个孩子各自回院子读书,怀泽则叫著闻明去了书房,商量接下来几日的安排。
因著今年乡试时闹出的风波,这回的会试新皇格外重视,特意点了首辅许竟为主考官,副主考官和其他考官也全是正三品以上的大员,这回陈大人自然也免不了被点了名。
怀泽提前让人收集了几位考官的诗作,整理成册后递给闻明,闻明自是万分感激。
毕竟考官的喜好会直接影响最终的成绩,考生们往往都要费不少力气收集,可闻明从来没有这个烦恼,不仅是他,二房的闻晴每次考试前,怀泽都会把提前收集好的诗赋寄给他们,这对他们来讲著实省了不少力气。
“我近日事多有些忙不开手,但拜帖已经写好了,明日就叫人给各家送过去,我下回休沐是在三日后,到时候咱们先去陈家和李家拜访,你也提前做好准备。”
因著昨夜闻明討教了几个问题,一直到深夜怀泽才终於回到正院,常寧半靠在榻上看帐,瞧见他进来,赶忙张罗著给他洗漱。
躺在鬆软的榻上,怀泽感觉无比的愜意,一旁的常寧看见他这副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么多年了,怀泽还是这么容易满足,一顿好茶饭或者睡一个好觉,在旁人瞧来微不足道的事物,在怀泽心里却珍贵无比。
今年夏天雨水充足,怀泽这几日都是坐在马车里上下衙,生怕被浇成了落汤鸡,病一场倒是小事,要是被御史台瞧见,参个仪容不整,岂非无妄之灾。
恰逢今日要开大朝会,宣德门外有序排列著许多辆马车,怀泽四下张望,发现了裴宗伯的身影,两人便结伴往勤政殿去。
等眾人按照尊卑顺序站定,怀泽惊讶地发现几位大学士的脸色都不怎么好,怀泽和一旁的裴宗伯对视,两人眼中俱是疑惑,这又是怎么了。
等大朝会开始,怀泽才终於明白了几位大学士表情凝重的原因,新皇欲將当初被先皇罢免的李宣和许为官復原职,遭到了以许竟为首的几位大学士的联合反对。
几位大学士言辞激烈,从孝道说到为君之道,怀泽已经明显感觉到新皇的怒气,新皇已经除了瑞王这个心腹大患,可如今处处受制於外戚,怕是要开始对外戚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