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陈赤赤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老东西队身上,尤其是在邓潮那期待的眼神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微微点头,似乎做出了决定:“老东西队……”
邓潮的眼睛瞬间亮了!范致意和宝石也露出了笑容。
“……经验丰富,临场发挥稳定,尤其范致意老师在极端不利情况下展现出的不屈斗志,令人动容……”陈赤赤一本正经地开始念“颁奖词”。
老东西队的笑容更盛了。小东西队则彻底蔫了,陆清歌更是低著头,看著自己湿漉漉的鞋尖。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带著浓重东北口音和毫不掩饰的戏謔,突兀地响起,清晰地盖过了陈赤赤的声音:
“哎呀妈呀,裁判英明!裁判公正!这结果,槓槓的!一点水分都没有!我们都服!心服口服外加佩服!”
是宝石!
他咧著大嘴,衝著陈赤赤的方向,竖起了两个大拇指,脸上堆满了那种“你懂的”的促狭笑容,眼神还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陈赤赤那依旧鼓鼓囊囊的口袋位置。他这话听起来是夸讚,但配合他那表情和眼神,以及那故意加重的“一点水分都没有”,傻子都听出来是在反讽陈赤赤收钱不办事、判罚不公!
全场再次死寂。
陈赤赤脸上的“颁奖”笑容瞬间凝固了。他那双原本带著得意和“一切尽在掌握”的眼睛,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笑意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当眾戳穿的羞恼,以及被冒犯权威的怒火!
他敲击扶手的手指猛地停住,然后重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砰!” 这次连充当桌子的塑料箱都震了一下。
“宝——石——!”陈赤赤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一种被踩了尾巴的尖利,“你!说!什!么?!”
宝石似乎被陈赤赤突然爆发的怒火嚇了一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但脸上那副“我就开个玩笑你至於吗”的欠揍表情还没完全收回去。
陈赤赤猛地站了起来,椅子都被他带得向后挪了一下。他指著宝石,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公然嘲讽裁判!质疑判罚公正性!態度极其恶劣!影响极其严重!你这是藐视裁判权威!罪加一等!”
他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环视全场,最后目光如电般射向老东西队,尤其是刚才还被他夸讚“不屈斗志”的范致意和邓潮:“鑑於老东西队队员宝石,对本裁判进行极其恶劣的人身攻击和精神侮辱!严重伤害了裁判的感情!破坏了神圣的比赛氛围!本裁判宣布——”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喊出石破天惊的判决,声音响彻整个场地:
“——最终判决,改判!老东西队获胜无效!”
“啊?!”老东西队三人如遭雷击,脸上的笑容彻底碎裂,变成了难以置信的呆滯和绝望。邓潮张著嘴,范致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宝石更是彻底傻眼,张大嘴巴看著暴怒的裁判,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一句玩笑话的威力如此巨大。
陈赤赤根本不给对方反应时间,手臂在空中划过一个夸张的弧度,带著一种“朕意已决”的霸气,猛地指向另一边同样处於懵逼状態的小东西队:
“小东西队!最终获胜!”
这惊天逆转来得太快太猛,以至於小东西队的三个人——陆清歌、陆寒、王冕——全都像被点了穴,僵在原地,脸上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的茫然。巨大的空盆还倒扣在陆清歌脚边,无声地诉说著刚才的惨烈。
陈赤赤宣布完改判,根本不再看任何人的反应。他双手叉腰,像个得胜归来的將军,胸膛挺得高高的,脸上那点残余的怒意迅速被一种“我说了算”的绝对权威感所取代。
他最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宝石,那眼神仿佛在说“让你嘴欠!”,然后,在所有人还没从这巨大的转折中回过神时,他极其自然地、非常顺手地、用力按了按自己胸前那个依旧鼓鼓囊囊的口袋,確保那张绿油油的钞票安然无恙。
做完这个隱蔽却无比醒目的动作,陈赤赤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仿佛掸掉了什么不存在的灰尘,转身,迈著六亲不认的、极其嘚瑟的步伐,昂首挺胸地朝著场外走去。夕阳的余暉落在他那件写著“judge”的t恤后背上,那背影在眾人呆滯目光的注视下,显得格外囂张、格外欠揍,也格外……“五哈”。
只留下身后一片狼藉的战场、倒扣的空盆、湿漉漉的眾人,以及一地鸡毛般的、充满了荒诞喜剧效果的无声抗议。
喧囂的战场被拋在身后,连同那些倒扣的空盆、湿透的衣衫以及裁判陈赤赤口袋里那张“来歷不明”却格外显眼的绿色钞票带来的微妙气氛。
一场简单得近乎潦草的早饭过后——无非是些热腾腾的米粉和清甜的水果,勉强填补了剧烈运动后的空虚——七个人,带著一身疲惫和尚未完全平息的肾上腺素余韵,被节目组带到了湄公河畔。
清晨的薄雾早已散尽,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將宽阔的湄公河染成一片流淌的碎金。河水平缓,深沉而包容,带著一种阅尽沧桑的从容。
岸边,七个巨大的黑色汽车內胎早已准备就绪,像七个憨態可掬的黑色甜甜圈,静静地等待著承载这群刚刚经歷过“战爭”洗礼的男人们。
“来来来,一人一个!” 王征宇导演的声音都柔和了许多,仿佛也被这河景安抚,“啥也別想,啥也別干,就漂著,享受!”
邓潮率先响应,他甩掉拖鞋,带著一种近乎虔诚的仪式感,小心翼翼地跨进一个轮胎中央,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向后躺倒。
当整个后背接触到那冰冷的橡胶內壁时,他发出一声长长的、无比满足的喟嘆:“哦——!” 这声嘆息仿佛抽走了他全身最后一丝紧绷的力气,只剩下彻底的鬆弛。
范致意紧隨其后,动作依旧带著点老干部的稳重,躺下后,还不忘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脑袋枕在轮胎边缘最舒服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