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他便若无其事地放下了脚,仿佛只是掸了掸裤腿上的灰尘。
他面色如常,眼神平静,甚至带著一丝早已洞悉一切的瞭然和睥睨。那巨大的爆炸声浪,对他而言,仿佛只是耳边拂过的一声轻风!
那份定力,那份在巨大惊嚇面前纹丝不动的沉稳,那份泰山崩於前而色不变的宗师气度,瞬间震慑全场!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热、都要发自肺腑的掌声和欢呼!
村民们的眼神充满了崇拜,工作人员们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什么叫气场?什么叫定力?什么叫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范大將军用行动给所有人上了一课!
那个捧球的小男孩,被近在咫尺的爆炸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小脸煞白,眼泪终於掉了下来。
范致意这才低头看了他一眼,脸上的严厉化开,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慈祥的笑意。他伸手,不是去拉孩子,而是轻轻拍了拍他沾了灰的小脑袋。
“怕什么?”范致意的声音恢復了平时的洪亮,带著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踢球的人,场上什么意外遇不到?门柱边爆射砸脸上、被对手铲飞几米远、大雨天摔一身泥…哪个不比这动静大?这点小炮仗就嚇尿了?”
他顿了顿,语气带著深意,“记住,球场如战场,可以输球,但不能输人,更不能被自己嚇倒!心稳了,脚才稳!球场上,能嚇住你的,只有你自己那颗怂包的心!明白吗?”
小男孩似懂非懂,掛著眼泪,懵懵地点了点头。范致意这才哈哈一笑,大手一挥:“行了,小子!滚去玩吧!以后踢球,记得规矩!” 说完,他不再理会地上那堆冒烟的塑料残骸,背著手,像一位巡视完毕的將军,昂首阔步地朝著村寨深处走去,留下身后一片敬畏和讚嘆的目光。
这场荒诞的“爆炸足球”闹剧,终於在范致意教科书级別的“硬核”应对下落幕。工作人员开始收拾现场狼藉的塑料碎片,空气中瀰漫的硝烟味也渐渐被寨子里飘来的炊烟气息取代。
就在这时,寨子口又走来一个身影。来人约莫四十岁上下,身材不高但极为敦实,穿著洗得发白的旧运动服,皮肤是常年风吹日晒的古铜色,步伐沉稳有力,尤其是一双眼睛,锐利如鹰,习惯性地扫视著周围环境,带著一种职业球员特有的警觉和审视感。
“张指导!”王征宇眼睛一亮,热情地迎了上去,“您可算来了!路上辛苦!”
来人正是张运隆,前国字號球队的功勋门將,虽然退役多年,但在国內足球圈內仍是响噹噹的人物。他客气地和王征宇握了握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地上那些还没来得及清理乾净的焦黑塑料碎片吸引,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王导,这是…”
“哈哈,一点小环节,小环节,活跃气氛!”王征宇打著哈哈,连忙引荐,“来来来,给您介绍,这位是陆清歌老师,著名作家。这位是…”
陆清歌也上前与张运隆握手寒暄。张运隆显然也听过陆清歌“武侠之父”的名头,態度很客气。然而,就在两人握手交谈的瞬间——
“张叔叔!看球!” 一个脆生生的童音响起!又是那个熟悉的小男孩!他不知何时又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崭新的、一模一样的红白塑料足球,脸上带著狡黠又有点恶作剧成功的笑容,用力一脚,將球踢向张运隆!
球速不快,角度也很正,直奔张运隆的小腿而来。这完全是一个极其业余、甚至可以说是“餵”到脚下的球。
出於职业门將刻在骨子里的条件反射,张运隆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在足球滚到脚边的一剎那,他身体微侧,重心下沉,右脚极其自然地抬起,用脚弓內侧,做了一个標准的、卸高空球或半高球的缓衝停球动作!动作行云流水,流畅无比,尽显专业功底!
他的脚弓內侧,稳稳地、轻柔地贴上了滚来的塑料足球。
“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第三次在张运隆的脚边炸响!巨大的声浪和衝击力,让这位见惯了大场面的前国门也浑身剧震!
他几乎是触电般猛地缩回脚,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跳了一大步!脸上瞬间写满了错愕、震惊和难以置信!那表情,比看到自己把守的球门被对方世界波洞穿还要精彩!
“噗——哈哈哈!” 这次连范致意都没绷住,站在不远处放声大笑起来。周围刚刚被范大將军气场震慑住的人群,也再次爆发出压抑不住的鬨笑声。
张运隆惊魂未定地看著脚边冒烟的碎片,又看看旁边一脸无辜的小男孩和憋著笑的王征宇,再看看自己那只刚刚做出完美停球动作的脚,最后目光落在陆清歌手里那个“罪恶之源”的遥控器上,瞬间明白了一切。他指著王征宇,哭笑不得地摇头:“好你个老王!挖坑给我跳啊!这欢迎仪式…够刺激!”
陆清歌看著张运隆那副“一世英名毁於一旦”的无奈表情,再看看王征宇那奸计得逞的笑容,又联想到范致意刚才那不动如山的宗师风范,以及今天这反覆上演的“爆炸足球”戏码,心中豁然开朗。
他望向村寨深处。清晨的阳光已经彻底驱散了薄雾,將侗家木楼的青瓦和层层叠叠的梯田染上温暖的金色。
远处隱约传来更加密集的、带著兴奋节奏的锣鼓声和人群的喧囂。空气中,似乎还飘来了若有若无的、卤猪蹄的浓香…
“王导,”陆清歌嘴角噙著一丝瞭然的笑意,对王征宇扬了扬下巴,“接下来…是不是该上正菜了?这期的主题,绕来绕去,还得落在这『球』上吧?”
榕江清晨的喧囂在“爆炸足球”的硝烟中渐渐沉淀,空气里还残留著塑料烧焦的刺鼻气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於村寨的草木清香。范致意背著手,像一位巡视完毕的將军,昂首阔步走在青石板小路上,身后跟著一群惊魂甫定又哭笑不得的“残兵败將”。
“范导!您刚才那一下,帅炸了!”宝石揉著被爆炸余波震得还有点发麻的耳朵,凑上前,满脸的崇拜,“真的!眼都不带眨的!那气定神閒的劲儿,跟神仙似的!您老是不是提前知道那球有问题?”他那双铜铃大眼里闪烁著八卦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