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石和王冕的家人也笑著走了出来,看著自家两个“活宝”的惨状,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地数落著。
范致意的妻子则带著温和的笑意,走到范大將军身边,看著他胸前那片巨大的奶油污渍,摇摇头,拿出纸巾帮他轻轻擦拭:“跟一群孩子似的。”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包容。
海纳和麦克的经纪人也笑著上前递上毛巾。
一时间,甲板上热闹非凡。家属们的嗔怪、数落、心疼的擦拭、递上的毛巾和清水,与兄弟们的嬉笑辩解、互相揭短、展示“战损”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极其生活化又无比温馨的“灾后重建”图景。奶油大战的疯狂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於家庭的、带著烟火气的暖意。
在这片重逢的、略显喧囂的暖意中心,陆清歌却像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在人群涌出的瞬间,就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站在稍后位置、灯光与夜色交界处的身影。
她似乎刻意站在了光影的边缘。穿著一身简单的白色亚麻长裙,长发鬆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没有过多的修饰,素净的脸上带著一丝旅途的倦意,却依旧清丽得如同月光下的梔子。她安静地看著甲板上的喧闹,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带著点旁观者清的笑意。湄南河的夜风吹拂著她的裙摆和髮丝,在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朦朧的光晕,与甲板上黏腻的奶油和热闹的烟火气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和谐。
陆清歌的心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又猛地鬆开。半个月在曼谷的连轴转,策划、录製、应对各种突发状况(包括但不限於泳池肉搏、偶像剧崩坏、gg炼狱和奶油战爭),大脑被各种数据、流程、兄弟们的变量填满。
他以为自己处理得很好,理性地压制著思念,只在夜深人静处理完所有邮件和数据后,才会看著手机里她的照片短暂地出神。视频通话?寥寥几次,信號总是不好,画面卡顿,声音延迟,说不上几句就被工作打断。语音留言也总是他发过去很久,她回復时他已在忙碌,等看到时又已是深夜,不忍打扰。
此刻,她就站在那里。真实的,带著夜风的微凉气息。半个月积压的思念、高强度工作后的疲惫、以及看到她安然无恙站在眼前的安心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衝垮了他引以为傲的理性堤坝。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是怎么动作的。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他拨开还在互相涂抹残余奶油的宝石和王冕,绕开正被管彤仔细擦拭的陆寒,无视了陈赤赤对著张梓萱的耍宝,脚步带著一种近乎莽撞的急切,穿过喧闹的人群,径直走向那片光影交界处。
甲板上的喧囂仿佛瞬间被调低了音量。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披著月光的清影。
在刘天仙略带惊讶的目光注视下,陆清歌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他微微喘著气,额发被风吹乱,金丝眼镜后的眼神不再是平日里的冷静自持,而是翻涌著一种她极少见到的、近乎滚烫的急切和失而復得的灼热。他甚至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是伸出手,带著不容置疑的力道,一把握住了她微凉的手腕。
那触感真实的、温凉的细腻皮肤,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他所有的盔甲。
“跟我来。”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著一种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和不容置疑的坚定。没有解释,没有寒暄,只有这三个字,和他掌心传来的、几乎有些烫人的温度。
刘天仙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和眼神中的热意弄得微微一怔。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的微颤,和他压抑在平静表面下汹涌的情绪。半个月的分离,她同样思念,同样在深夜看著手机里他疲惫的侧影心疼。此刻看著他风尘僕僕、镜片还带著水痕、西装沾著奶油、眼神却亮得惊人的样子,心底那点小小的嗔怪瞬间化成了柔软的心疼。
她没有挣扎,甚至没有问一句“去哪儿”。只是任由他牵著手腕,顺从地、安静地被他拉著,离开了那片温暖喧闹的家人团聚圈,走向游轮顶层甲板前方更开阔、也更安静的船头。
身后,邓潮含糊的辩解、陈赤赤的哀嚎、宝石的笑骂、管彤温柔的擦拭声……都渐渐模糊、远去。如同被一层无形的薄膜隔绝。只有湄南河温柔的水声,风吹过船帆(虽然早被奶油糊没了)的轻响,以及两岸璀璨灯火在黑暗中无声流淌的光河,伴隨著他们。
船头的风更大,带著河水的湿润和夜晚的凉意,彻底吹散了身上沾染的奶油甜腻。这里远离了人群的灯光,只有船舷边缘的几盏地灯散发著朦朧的光晕,以及漫天星斗和两岸城市灯火投下的、流动的光影。
陆清歌停下脚步,却没有鬆开手。他转过身,面对著刘天仙。船头的风將他的衬衫吹得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轮廓,额前的碎发也被吹乱。
他摘下了那副沾染过奶油、此刻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的金丝眼镜,隨手塞进西装口袋(那口袋边缘也沾著一点奶油)。
没有了镜片的阻隔,他那双总是显得过於冷静理智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暴露在星光下——眼底布满了淡淡的血丝,那是连轴转熬夜的证据,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如同燃烧著两簇幽深的火焰,专注地、近乎贪婪地凝视著她。
半个月的思念,半个月的忙碌,半个月隔著屏幕的疏离感……所有积压的情绪,都在这一眼无声的凝视中汹涌而出。他有很多话想说——想解释为什么没时间好好通话,想说说曼谷的混乱与兄弟们的趣事,想倾诉那些在数据和分析之外、只属於她的疲惫和想念。但此刻,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声低哑的轻唤:
“茜茜……” 这是他私下里才会叫的小名,带著一种近乎嘆息的温柔。
刘天仙的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她看著他难得一见的、有些狼狈又异常真实的模样,看著他眼底的血丝和灼热的思念,所有等待的委屈都烟消云散。她轻轻抬起另一只没有被握住的手,指尖带著微凉的夜风气息,极其温柔地、小心翼翼地拂过他额角不知何时蹭上的一点已经乾涸的奶油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