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城的晨光刚漫过民议会堂的瓦檐，张皓月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
他刚披好粗布袍，王二麻子就撞开了门，脸上沾著泥土，手里攥著半片被啃得只剩叶脉的麦叶，声音发颤：
“元首！不好了！河南、山东那边闹蝗灾了！天上的蝗虫跟乌云似的，地里的麦子刚抽穗就被啃光了，百姓都在地里哭呢！”
张皓月心里一沉，接过麦叶，指尖摩挲著光禿禿的叶脉，新大明刚熬过战乱，百姓好不容易分到土地，要是粮食绝收，刚稳下来的民心怕是要乱。
他快步走到墙边的地图前，手指点在河南府的位置：“受灾的有多少州县？粮库还有多少存粮？”
“目前报上来的有八个州县，”王二麻子抹了把汗，从怀里掏出帐本，“应天、应天府的常平仓还有五万石粮，可河南那边缺口至少十万石，而且……而且有些地主在偷偷囤粮，把粮价抬到了五十文一石，比平时贵了三倍！”
“囤粮抬价？”张皓月的眉峰拧了起来。
他想起朱元璋死前的话，“江山不是私產”，这些地主还抱著旧朝的心思，想靠天灾牟利。
刚要开口，门外又传来马蹄声，赵康勒著马韁，盔甲上还沾著晨露，手里举著一封火漆信：
“元首！北方急报！韃靼残部联合了兀良哈三卫，约有八千骑兵，在大同边境烧了三个驛站，还掳走了两百多百姓！木华黎已经带骑兵去追了，让我来请您定夺！”
一边是蝗灾压境，一边是边境告急，新大明刚喘口气，就被逼到了两难的境地。
张皓月走到窗边，看著堂外晨练的士兵，他们大多是以前的流民，脸上还带著战乱留下的伤疤，现在却握著锄头在城外开垦荒田，要是再打仗，刚种下的庄稼又要荒了。
“先处理蝗灾，”张皓月转身，语气坚定，“百姓没了粮食，再强的军队也守不住天下。
赵康，你去告诉木华黎，別追著打，先把被掳的百姓救回来，跟韃靼残部说，要是肯放还百姓、退出边境，咱们可以开放互市，用茶叶、布匹换他们的牛羊，不用刀枪说话。”
“互市？”赵康愣了愣，“那些韃靼人恨咱们杀了阿鲁台，怕是不肯轻易罢手。”
“恨归恨，但他们也缺粮食，”
张皓月指著帐本上的记录，“草原去年冬天雪大，牛羊冻死了不少，他们来抢，也是为了活命。咱们要是能给他们一条活路，比打杀管用。”
他顿了顿，又看向王二麻子，“你现在就去常平仓，组织人手把粮食装车，走运河运到河南，沿途让地方民议会的代表跟著，每一粒粮都要记清楚去向，要是再发现地主囤粮，先没收粮食分给百姓，顽固不化的，按《民约》里的『危害民生』条款，交百姓公议处置。”
两人刚领命要走，瘸腿铁匠拄著铁拐杖来了，手里抱著个铁製的物件，上面有细密的齿：“元首，您看这个！我琢磨著灭蝗能用，这是『蝗耙』，拉著走能把地里的蝗卵刨出来，再撒上石灰，能断了它们的根！”
他说著，演示了一下，铁耙的齿能轻鬆勾出土里的卵块，“我已经让铁匠铺的伙计们连夜赶造，今天就能出五十把，给河南的百姓送过去！”
张皓月接过蝗耙，指尖划过铁齿，心里暖了，新大明的根基，从来不是他一个人，是这些拿著锄头、握著铁锤的百姓，一起撑起来的。
“好！”他拍了拍瘸腿铁匠的肩膀，“再加把劲，要是能多造些，不仅灭蝗能用，春耕翻地也省力。”
当天午后，河南的蝗灾前线就传来了消息。
民议会的代表李老栓带著百姓，用瘸腿铁匠造的蝗耙刨卵，妇女们把收集的蝗虫倒进大锅里煮，煮熟的蝗虫能当粮，虽然糙，却能顶饿。
可到了傍晚，李老栓又送来急信：郑州的地主周茂才，不仅囤了两千石粮，还扣下了朝廷运过去的五百石賑灾粮，说“粮食是我的，要给也得给租我地的佃户，没地的流民不配吃”。
张皓月连夜带著两个护卫，坐快船往郑州赶。
船行到黄河边时，他看见沿岸的百姓跪在地里，手里捧著被啃光的麦杆，眼泪掉进乾裂的土里。
一个老妇人见他过来，爬著抓住他的衣角：“官爷，行行好，给口吃的吧！我孙儿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张皓月蹲下来，把自己的乾粮递给老妇人，心里像被针扎一样。
他跟著老妇人去了村里，只见晒穀场上堆著一堆煮好的蝗虫，几个孩子围著啃，脸上还沾著碎屑。
“周老爷说了，”村里的民代表嘆著气，“要是咱们肯把分到的地再租给他，他就给每户发两斗粮，不然……不然就看著咱们饿死。”
第二天一早，张皓月带著护卫去了周茂才的庄园。
周茂才穿著綾罗绸缎，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著玉扳指，见张皓月进来，连起身都没起：“张元首？您不在应天享清福，来我这小地方做什么？”
“賑灾粮在哪？”张皓月开门见山，目光扫过院子里的粮仓，仓门紧闭，上面还掛著周家家徽的锁。
周茂才冷笑一声：“什么賑灾粮？我没见过。这郑州的地，一半都是我周家的，当年洪武爷在的时候，也得敬我三分。你个靠流民起家的，也敢来管我？”
他拍了拍手，十几个家丁拿著刀棍围了上来，“我劝你赶紧走，不然別怪我不客气！”
张皓月没动，只是从怀里掏出《民约》，放在桌上：“《民约》里写著，新大明的土地是百姓的，不是你周家的。你扣下賑灾粮，逼百姓退地，已经犯了眾怒。”
他话音刚落，庄园外就传来了喧譁，李老栓带著几百个百姓，手里拿著蝗耙、锄头，站在门口，齐声喊：“还我粮食！还我土地！”
周茂才脸色一变，手都抖了：“你……你们想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