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辰声音里透著几分分享秘密的兴奋:“嘿嘿!今天码头那点鱼钱啊,根本不算啥!真正的『大鱼』在后头呢!”
他顿了顿,看著苏桃桃疑惑抬起的眼眸,才乐呵呵地继续道,“是这么回事,这回出海,我们碰巧救了一帮遇险的商人,好傢伙,他们的船差点让鯨鱼群给撞沉了!人家为了谢救命之恩,硬是塞给我六个大货柜!那里面装的,可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苏桃桃闻言,放下手里的针线,眼睛倏地亮了,像落进了星星。
但她隨即微微蹙起秀气的眉毛,带著点担忧和不好意思:“六个货柜?我的天……这礼也太重了吧?咱们就是搭把手救人,拿人家这么多东西……这怎么好意思?”
周辰在苏桃桃身边坐下,拿起桌上的蒲扇轻轻给她扇著风,解释道:“海上討生活有海上的规矩。他们那些跑商的,最惜命,也最怕欠人情。我要是死活不收,他们反而心里不踏实,以为我嫌少,或者另有所图呢。索性痛快收下,他们也能安心,觉得这救命之恩算是两清了。”
苏桃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柔软的手下意识地轻抚著小腹:“你们海上的规矩我不太懂……就是听著怪嚇人的。鯨鱼……怎么会那么凶啊?上次你不是还在沙滩上帮过一只搁浅的小鯨鱼,把它推回海里了吗?它们不是挺通人性的吗?”
想起商人遭遇鯨鱼群围攻的风险,她后怕地缩了缩肩膀。
周辰握住苏桃桃的手,笑呵呵地道:“此一时彼一时。海里的大牲口,性子野著呢。我估摸著,肯定是那帮商人先前在海上瞧见鯨鱼,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也许想尾隨看看,或者更过分,想试试手……这才把人家给彻底惹毛了,招来报復。”
他摇摇头,“人啊,有时候就是太贪心,忘了对大海该有的敬畏。”
他去厨房把周父摘回来的桑葚仔细冲洗乾净,盛在粗瓷碗里,端到苏桃桃面前:“来,尝尝爹刚摘的桑葚,甜著呢。你现在是两个人,得多吃点水果,对身体好,补充维生素。”
“维生素?”苏桃桃捏起一颗饱满的桑葚放进嘴里,她享受地眯起眼,隨即又好奇地眨著大眼睛望向周辰,“那是什么东西?是……是甜味吗?”
她对这个新名词感到陌生。
周辰看著苏桃桃那单纯又充满求知慾的眼神,心里软成一片。
桃桃认得一些字,能看信读报,但这个闭塞的小渔村,能接触到的新知识实在太少了。
他心中一动,温声问道:“维生素啊,就是水果蔬菜里藏著的一种好东西,吃了能让身体更健康,宝宝也更壮实。桃桃,你想不想多知道些这些有趣的事儿?下次我去市里,给你买几本书回来看好不好?书里头啊,什么稀奇古怪的知识都有,能让人眼界开阔,这话一点都不假。”
苏桃桃立刻用力点头,脸上泛起期待的光彩:“想!我想看!上次清语姐来看我,她说起外面的什么……什么气候,还有女人怎么保养,一套一套的,我都听傻了,可羡慕了!虽然让我像学生娃那样天天坐著念书我可能坐不住,但能多知道点事情,总是好的呀!”
周辰笑著摸摸她的头:“成,包在我身上。我寻思著给你找点带漂亮图画的那种书,叫什么……百科全书?字不太多,图好看,讲的都是好玩的事儿。可惜啊……”
他嘆了口气,“庞广聪跑路跑得快,不然他门路野,肯定能搞到。算了,明天我去镇上找刘奥问问,那傢伙认识人多,说不定有法子。”
窗外,海风轻柔地吹过院里的芭蕉树,发出沙沙的声响。
第二天,周辰骑著那辆军绿色的“铁驴子”,摩托“突突”的轰鸣声在清晨寧静的乡间土路上格外响亮。他在心里盘算著去找刘奥问问买书和出货的事情。
刚驶出村口没多远,就看到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佝僂著腰,挑著一副沉甸甸的担子,步履蹣跚地往前走。
担子两头是两个用湿布盖著的鱼篓,隱隱有活物在里面扑腾。
“大庆叔!”周辰放缓车速,靠近了才认出是周大庆,“去镇上卖土龙啊?上来吧,我捎你一段!” 他拍了拍摩托的后座。
周大庆闻声回头,一看是周辰和他的摩托,疲惫的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笑容:“哎哟!是阿辰啊!太好了!正愁这担子沉呢!那可多谢你了!” 他连忙放下担子,小心翼翼地將两个鱼篓固定在摩托后座两侧,自己则侧身坐了上去,手紧紧抓著车座下的铁架。
“坐稳了啊叔!”周辰一拧油门,摩托再次启动。
“稳著呢!”周大庆迎著风,大声问道,“阿辰,你这大清早的也去镇上啊?”
“嗯,办点事。”周辰应道,隨即关心地问,“阿平他们这次出海什么时候回来?上次听你说腰疼得厉害,没跟著去,现在咋样了?”
提到儿子和自己的身体,周大庆话多了起来,声音带著欣慰:“回来了!前天就靠岸了!收穫还行!我的腰啊,涂了你给的那海蛇酒,真是神了!没几天就鬆快多了!又燉了两条土龙吃了补了补,现在好利索了!又能挑担子了!”
他说著,语气又有些感慨,“唉,就是你们兄弟几个,现在都跑大船了,一出海就十天半个月,见一面都难嘍!不像以前,都在近海转转,天天能照面。”
周辰听了,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时代在变,生活也在变,以前那种天天廝混在一起的日子,確实是一去不復返了。他点点头:“是啊叔,都忙了。等阿平回来,咱爷几个得空聚聚,好好喝两盅!”
“那敢情好!”周大庆乐呵呵地答应。
摩托比步行快得多,不一会儿就到了镇上的好运酒店门口。周辰停下车,帮周大庆把鱼篓卸下来。
“谢了啊阿辰!你忙你的!”周大庆重新挑起担子,朝著酒店后门走去,那里通常有收货的人。
周辰刚支好摩托,就看见酒店经理刘奥,穿著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色汗衫,趿拉著拖鞋,正蹲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手里拿著个掉了瓷的搪瓷缸子,“咕嚕咕嚕”地漱口刷牙呢。
刘奥一抬头,看见周辰和他那辆鋥光瓦亮的摩托,眼睛瞬间瞪圆了!他“噗”地一口吐掉嘴里的水,胡乱用毛巾擦了把嘴,惊喜地嚷道:“哟!周辰?!你小子今天怎么捨得跑我这儿来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的目光立刻被那辆摩托牢牢吸引,围著车转了好几圈,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嘴里“嘖嘖”有声:“好傢伙!这『铁驴子』可真带劲!哪儿搞来的?新的?”
周辰笑著掏出烟,递过去一支:“新的我可买不起!託了点关係,从军区后勤弄出来的二手货,自己拾掇翻新了一下。怎么样,还行吧?”
“何止是还行!太行了!”刘奥接过烟,就著周辰递过来的火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眼神就没离开过那摩托,“军区出来的?难怪看著就结实!你小子门路越来越野了啊!等会儿可得让我兜一圈过过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