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唐巍心中微动,看手相还能看出这个?他伸出手去。
蓝道行握住唐巍的手,指尖在其掌纹上轻轻拂过,看似在端详,实则在嗅唐巍手掌残留的气味。片刻后,他鬆开手,心中已然有数。
唐巍也一下子猜到了蓝道行的用意,蓝道行这是闻到了他用来討好松鼠的炒榛子的味道。
他授著鬍鬚,故作高深道,“可是冬日里仍活跃於山间的,莫非是那赤腹松鼠?”
嶗山本地不產此物,且这气味不同於普通乾粮,极易被辨识。他可能並不知道猫薄荷这种东西。至於自己手上的肉乾气味,可能被认为那是自己充飢吃的肉乾。
蓝道行推测是松鼠,合情合理,也巧妙避开了“与动物对话”这等更惊世骇俗的可能性。
“真让蓝神仙算准了!”唐巍顺水推舟,笑著承认,“確是请了几只贪嘴的赤腹松鼠帮了点小忙。它们嗅到了我从贵院带来的,带有蓝神仙气味的物件,又贪图我手中的几颗炒榛子,这才將我引至此地。”
“妙哉!好手段!”蓝道行由衷赞道,眼中欣赏之意更浓,“却不知唐公子费如此周折,寻到这荒山野岭来找贫道,所为何事?”
经过这番试探,唐巍心中对蓝道行的本事已有了几分底。此人绝非庸碌之辈,机敏、
细致且確有几分玄学造诣。他决定开门见山。
“正式介绍一下。”唐巍神色一正,“在下姓唐,名巍,字安岑。乃京师北镇抚司锦衣卫总旗。”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自己的腰牌和证明身份、公差的外出堪合,递了过去。
“哈哈哈。”蓝道行接过,仔细验看后,笑著將腰牌递迴,“怪不得方才阁下对贫道言道『说出汝名,嚇汝一跳”。原来是北镇抚司的总旗大人驾临,失敬失敬。”
他的笑容依旧,但眼神深处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不知总旗大人不远千里,不畏严寒,特意寻到这深山之中,找贫道这山野閒人,所为何事?”
“来给蓝神仙送一份天大的机缘。”唐巍直视著蓝道行的眼睛,语气平淡却极具分量。
“机缘?”蓝道行平静的脸上再次浮现讶色。
“正是。一份足以让蓝神仙傲视同辈道长,即便是与龙虎山正一道嗣教张天师相比,亦不多让的大机缘。”
蓝道行闻言,沉吟片刻,缓缓道,“道生一,一生二。这『二』便是阴阳、利弊、福祸。凡事皆有两面。总旗大人只言这阳面机缘,却还未曾告知贫道,那阴面,又是何等光景?”
他这话问得极其老道,既表明他听懂了,也显示他绝非会被虚名冲昏头脑之人。
唐巍心中暗赞,笑道,“蓝神仙莫急,这话才刚起了个头,自然要说完。若是只有好处没有代价,那岂不是天上掉馅饼?这样的好事,唐某也不敢信。”
“天寒霜重,呵气成冰。唐总旗愿意屈尊踏险,亲至这荒山寻我,足见诚意。”蓝道行语气缓和下来,人情世故拿捏得恰到好处,“贫道也不好太过拂逆总旗大人的好意。还请总旗大人直言吧,若是贫道力所能及之事,必当尽力。”
“好,那我便直说了。”唐巍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一字一句道,“我此次前来,是奉陛下密旨,请蓝神仙前往京师,伴驾玄修。”
“什么?”
饶是蓝道行心性修为远超常人,早已预设了各种可能,听到这句话,仍是浑身一震,脚下几乎不稳!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唐巍的额头。
“额温正常,並未发热啊,脑子没有被烧坏啊。”他似乎不敢相信,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对比,“贫道的手感无误啊。”
他看向唐巍,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唐总旗,你—-你不是在拿贫道打趣吧?此事关乎天子,岂能儿戏?”
“谁有閒心冒著冻掉耳朵的风险,跑这深山老林里来打趣一位修行的道长?”唐巍语气篤定。
“可———可陛下身边不是有陶真人吗?”蓝道行急切追问,“怎会突然”
“陶真人已於上月仙逝了。”唐巍平静地拋出这个重磅消息。
“仙逝?”蓝道行瞳孔一缩,“如何仙逝的?”
“炼丹之时,丹炉突然炸裂,不幸罹难。”
“原来如此,竟是这般——.”蓝道行喃喃道,显然被这消息震撼到了。
“给句痛快话吧,蓝神仙。”唐巍逼近一步,“愿,还是不愿?若愿,便隨我即刻启程前往京师。陛下身边,此刻正虚位以待。”
蓝道行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復翻涌的心绪,谨慎地问道,“此等大事,唐总旗便能做主?”
他实在难以相信,决定皇帝身边近侍人选这等天大的事,会由一个锦衣卫总旗来最终拍板。
“我自然不能做主。”唐巍坦然道,“我只是奉旨寻人。至於蓝神仙是否有真才实学,能否入得陛下法眼,能否在京师立足,最终仍需陛下圣裁,也要看蓝神仙自已的本事。”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极具诱惑力,“只要你此刻点头,便等於拿到了通往陛下身边的敲门砖,获得了一个无数人梦寐以求、足以一步登天的机会。至少,你有了让陛下看到你的可能。”
“此事——·此事实在太过突然。”蓝道行眉头紧锁,內心显然在天人交战,“这——
总得容贫道仔细思量一番。”
“好!”唐巍也不逼迫,爽快道,“我便在城中福来客栈,静候蓝神仙三日。三日之內,若神仙想通了,便可来寻我。过时不候。”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临行之前,还需亲眼见识一下神仙赖以成名的扶战之术,验明正身,我也好向陛下回话。”
该说的都已说完,唐巍果断抱拳,“事情已然言明,唐某便不再叻扰蓝神仙清修。山风凛冽,冻煞人也,在下先行告辞下山了。”
说罢,他毫不拖泥带水,转身便沿著来路向山下走去,身影很快再次没入浓雾之中,留下蓝道行一人站在原地,望看他消失的方向。
蓝道行手中紧紧著那几枚刚刚起卦的铜钱,心中波澜万丈,久久无法平静。
那“伴驾玄修”四字,如同惊雷,在他沉寂多年的心湖中炸开了滔天巨浪。
ps:这两天有点卡文,还请见谅,看看明天能不能日更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