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打算以这上千万亩荒地吸引外地逃荒而来的流民在此定居,十万户家庭,一户六至十人,那意味著近百万人口,十万兵员。
西川虽有南詔虎视在侧,但是相较於中原兵灾不断,百姓流离失所,还算是安寧之处。
诸如陈昭的父亲陈汉、梁重、齐铭以及成都守军中大量士卒都是从中原逃难而来。
陈昭计划给流民发放铁製农具,让他们自行开垦,但凡开垦出的荒地皆归开垦者所有,同时西川还承担开垦期间的衣食住用,等到来年土地秋收再行归还。
还不上也不要紧,陈昭还有蜀锦织造工坊,织造工坊,甘蔗工坊等大量工作机会,可以让他们打工赚钱。
只要將开垦授田的消息传至北方,必定吸引诸多流民前来,还有大量世家的佃农,也会因此脱离世家控制,来博取一份自家的田地產业。
陈昭和宋问之稍一合计,便定下了方略,等西川开垦授田的消息传到中原需要两个多月的时间,等流民从中原赶来,又要两个月,现在开始,等到九月份,刚好四个月。
西川本就有大量从中原而来的百姓,他们有的在西川定居,有的在西川参军,他们还有诸多亲戚同乡在中原,只要去信一封,有他们担保,不必担心没有流民过来。
王维舟府邸,
王维舟和严师本面色难看,韦保衡的书信將他们两人训斥一通,斥责他们对西川兴修水利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毫不知情。
兴修水利之事,本就是王维舟这位营田支度使的管辖范畴,和严师本这个没有实权节度副使没有丝毫关係,韦保衡斥责之时將他也带了进去。
不过严师本的面色难看只是装出来的,韦保衡寄给了王维舟书信同时也给严师本寄了密信。
王维舟虽然被宋问之架空,但是兴修水利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瞒过王维舟,但是王维舟並没有上报给韦保衡,这让韦保衡心中起了疑心,便让严师本关注王维舟的立场。
原本韦保衡在西川的势力文官以王维舟为主,武將以黄景復为主,严师本只是个没有实权的节度副使。
韦保衡的这份密信让他看到了进步的希望,不管王维舟立场有没有问题,他都將告诉韦保衡王维舟首鼠两端,韦保衡心中已经起了疑心,只要自己推波助澜,那韦保衡在西川只能依仗自己。
而王维舟则是心中冷哼,他原本跟隨韦保衡,便是想依託於他,为朝廷建功立业,为天下苍生谋一份福祉。
韦保衡尚未得势之前,还是有一份苍生理想的抱负,可自从他娶了同昌公主后,便將一切拋诸脑后,开始不择手段地爭权夺利。
反倒是卢耽一方,无论是从抵御南詔还是兴修水利,都是为了西川的百姓和朝廷的大局,格局差距,高下立判。
王维舟已经开始后悔当初劫夺陈昭的蒸馏酒工艺,献给韦保衡了,如果不是当初被前程诱惑迷了心智,他虽然不会做到营田支度使的位置,仍然是个判官,但今天兴修水利之事必有他一功。
“泊远,那陈昭打算招纳流民开垦荒地,若真让他成功,西川將多出上千万亩良田,这得是多大的一份功劳啊!”
王维舟看著严师本,这些他心里早就测算清楚,严师本提出此事,必有下文,“允端(严师本的字)对此有何应对?”
“若是让那陈昭和宋问之再立此功勋,吴行鲁水涨船高,西川节度使之位將会被其收入囊中,韦相的诸多打算都將竹篮打水,我等被韦相倚重,应当为韦相分忧,阻止这份大功落於陈昭和宋问之手中。”
“哦?”
“那陈昭不是要招纳外地流民开垦荒地吗?蜀地各大家族,哪一个麾下没有数百的流民,加在一起,没有八万,也有五万了吧?”
王维舟瞬间知道了严师本的打算,也知道严师本已经是往小处估算了
西川的家族近百个,分布於各州,其中以崔氏、鲜于氏、严氏、李氏、韦氏、高氏、张氏、杨氏、八个豪族最为显赫,这八个家族祖上无不是担任过西川节度使或是出过宰相,族中蓄养的家丁、佃户以及接纳的流民,哪里只有数百,每一个少则五千,多则上万。
崔氏乃本地家族,族中崔寧平叛有功,被任命为西川节度使,后代多以科举入仕,陈昭的成都府同窗崔文璟便是出自崔氏。
鲜于氏也是本地豪族,族中鲜于仲通玄宗时期曾担任西川节度使,家族以商业和土地经营为主。
严氏世代为官,玄宗时期严武曾担任西川节度使,严师本正是出自此家族。
李氏乃资阳望族,高宗时期,族中李义府官至宰相。
韦氏並非川蜀本地家族,而是来自於韦保衡所在的京兆韦氏,隨著韦皋入蜀在蜀地立足。
高氏祖上乃是剑南节度使高適,与羌、氐等少数名族联繫密切,与他们多有商贸往来。
张氏祖上多出文官,著名的有德宗时期的剑南西川节度使张延赏。
杨氏正是杨庆復和陈昭外祖父所在的那个杨氏,在瀘州和嘉州一带颇具势力,与凉山中的僚人部族多有往来。
严师本的这个提议完全是想联合大族將这近千万亩良田据为己有,损天下而肥私。
只要这些大族联合小家族,让族中的家丁、佃户全都报名开垦,便可將这近千万亩荒地瓜分完毕。
等到秋收之时,川外数万流民涌入西川,面临的是无地可垦的局面,只要稍加煽动便可激发民变。
不止如此,唐朝可没有宋朝之后,士大夫免於赋税的福利,而是採用两税法,“户无主客,以见居为簿;人无丁中,以贫富为差”,所以即便是世家大族也要正常纳税。
等到大族將田地瓜分完毕之后,不急於垦荒,而是拖到民变,等陈昭被惩处之后,再来垦荒,那这些新开垦出的土地便成了隱没田產,不计入官府帐册,避开了交税。
“泊远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