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单调的桨櫓声与两岸萧瑟的景色早已被甩在身后,炎水河畔的荆澜城已矗立眼前。
南市码头上,喧囂得近乎浑浊。四周是脚夫们赤膊爭抢大件行李的粗糲吆喝与咒骂,远处炎水上逆水行舟的縴夫號子低沉雄浑,带著原始的张力破开水面。甫一下船,陈墨便觉一股由江渚秽物、腐烂鱼腥与刺鼻桐油混合成的浊气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这卫生条件真是要命!挤火车时厕所飘来的味道都能算清新剂了!”他迅速寻了个在船帮牙人中兜售转船业务的掮客,低声交代几句定下了个一时辰后的至北岳的渡船位置,再预付些许铜钱,便像避开瘟疫般逃离了码头最拥挤污秽的核心区域。
循著粥饭的香气和人声,他挤开人流,几步跨进码头旁一家低矮的茶肆。室內虽也混杂著汗味和烟火气,但远比外面好得多。他在角落一张油腻腻的小方桌前坐下,对殷勤跑堂的伙计哑著嗓子吩咐:“一碗糙米粥,两条炙鱼。”同时在斗笠低垂的阴影下,他耳廓微动,捕捉著茶肆內外纷杂的声响。
但陈墨聚精会神地“听”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捕捉到的信息大多无用不过是些无用的鸡毛蒜皮的小事:脚夫为少了两个铜板的工钱与船管事吵得面红耳赤;几个小商贩在抱怨著“天杀的过桥税”;甚至还有隔壁桌两个醉汉在掰扯昨晚赌局的输贏……关於洛都,倒是有人提了一嘴,无非是感嘆帝都繁华,远非荆澜可比。至於至关重要的“武林大会”,那些含混不清的只言片语,只限於“听说”、“好像”、“可能”,连个確切的时间地点都没有,更像是遥远传闻在底层人群中模糊的迴响,还不如上次在青阳县的邸店听到的消息全面。
“嘖,信息茧房……底层有底层的生存半径。”陈墨心中暗嘆。指望在这种码头苦力和小商贩聚集的地方听到核心武林秘闻,本就是大海捞针。耳朵竖得再尖,过滤的也多是泥沙。
“算了,乾耗著也是浪费时间。”陈墨心头微躁。与其在这片毫无营养的噪音海里死磕,不如……
他心念一动,唯有他可见的、半透明的蓝色光幕瞬间在斗笠阴影下的视野里舖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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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墨】
……
【职业:武道家lv1(20/100)、神秘学者lv1(0/100)】
【职业技能:截浪拳(入门55/100)、洞悉之瞳】
【任意门:11/100(充能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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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幕上冰冷的数据微微闪烁,视线在【截浪拳】的进度条上停留了一瞬,陈墨心底泛起一丝无奈。
“整整两天水路,竟连一下都未能练成……”他无声腹誹。记忆瞬间回溯到狭窄、摇晃的客船之上。如此环境,別说截浪拳要求的气血流转、步法转换,连站稳脚跟都非易事。他甚至不敢过多尝试那些需要重心的发力招式,生怕一个失衡就成了船家的麻烦。
万幸,那两日困在船上並非全无所获。在那狭小、顛簸的空间里,为了打发时间兼之验证面板上那个新增的神秘学者职业和魔力属性,他几乎將所有精力都投入了精神层面的探索。当时船舱角落一只苍蝇来到他头顶嗡嗡盘旋,他的精神力下意识凝聚,带著一丝船行受阻的烦躁——苍蝇的动作骤然僵住,隨即直挺挺地掉落下来,腿脚微微抽搐了两下,便彻底不动了。
直到最后第九只苍蝇抽搐著坠落舱板,他心头一动,確信自己竟无声无息间掌握了这精神衝击的法门。
“就像武道家能掌握明劲、搬运气血一样,神秘学者能以精神撬动现实,实现精神攻击也不意外。”他心念一转,“本来那天在季家老宅就该发现的,毕竟这个职业是藉由《玄天功》这一“精神秘典”得到的,那份观澜手札上不是说练得“精神秘典”的此世一流可以化念为刀嘛。?”他忍不住又琢磨起来,“话说,我这『神秘学者』,算不算个另类『一流』?不知道我全力催动精神力是不是也能化念为刀?以后得找机会试一试……”
陈墨心底刚泛起的那丝跃跃欲试还未散去,茶肆油腻腻的门帘被人从外挑起。一股码头上特有的浑浊气味裹挟著一个身影涌了进来。
来人是个年轻男子,估摸著二十二三岁年纪。身量頎长,穿著一身浆洗得微白但很乾净的青色短衫,袖口利落地挽至小臂,露出了线条流畅的小臂。五官是十足的俊秀,剑眉长而不显凌厉,一双眼睛宛如浸在寒泉里的墨玉,清澈透亮,只是眼周带著难以掩饰的疲惫之色。然而,这疲惫却丝毫未损其挺拔的姿態,腰背笔直如枪桿,腰间稳稳悬著一把连鞘长剑,行走间步幅不大,却异常的沉稳矫健,落脚无声却极其利落,瞬间就穿过了两张桌边横伸出来的腿和散落的包裹,精准地寻到了柜檯旁一方仅容一人立身的空隙。
即使是在这充斥著汗味、烟火气与市井喧囂的骯脏码头茶肆里,他整个人也像一块濯净的美玉,熠熠生辉,將周遭的油腻浑浊都压下去几分。
陈墨不禁多看了两眼。眼前这张脸,放到他穿越前的那个世界,绝对是各大经纪公司疯抢的潜力股,参加个什么偶像选秀,光凭这清透俊逸又不失硬朗的顏值气质,根本不用唱歌跳舞,台下粉丝就能举著灯牌把他投到高位出道成团。
约莫一炷香后,一阵由远及近的、夹杂著粗野笑声、呼喝声和物品磕碰的喧闹突然打破了茶肆的嘈杂。
“闪开!都他娘的闪开!別挡道!”
“没长眼睛吗?滚一边去!”
几声蛮横的叫骂伴隨著桌椅被粗暴推搡的刮擦声响起。茶肆门口那油腻腻的门帘被一把粗暴地掀开,差点被扯下来。
几个身材精壮、穿著统一靛蓝色劲装、腰挎寒光闪闪的分水刺的汉子闯了进来,蛮横地推开挡路的茶客,大摇大摆地拥簇著一个容貌俊秀,约莫十八九岁年纪,一身锦袍,服饰华贵的公子走进茶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