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上去看看？”谢云疏望著那个似乎能提供庇护的缝隙，声音因虚弱而微哑，“或许…能给我们个安身的地方？这外面全是泥污……”她咳嗽了一下，喉咙灼痛难忍。

陈墨迅速环顾四周——满目泥泞狼藉，山风带著湿冷，两人昨夜刚逃过一劫，此刻都处於强弩之末：谢云疏刚经歷失温，恢復有限；他自己则一夜未眠守护，精力消耗巨大。虽然没受伤，但身体酸痛僵硬，急需一个乾燥、安全的地方休整避风。

眼前这个深嵌山体的结构，如果能清理出来，坚固程度远非临时窝棚可比。它的隔绝气息，也暗示了內部可能干燥完好。避开风雨泥泞的诱惑压倒了一切。

他点点头，简短道：“好。我先探路。”作为曾经的资深密室逃脱玩家，他对环境细节异常敏感。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岩壁的纹理、苔蘚的分布以及断裂树根的走势，脑中飞快勾勒著可能的著力点和安全路径。同时，他谨慎地评估著入口的整体结构，判断它是否足够稳固，是否具备改造成庇护所的潜力。

他上前几步，几个乾脆利落的起落，便稳稳停在那暴露的凹陷下方。抽出短匕，迅速刮掉覆盖在岩石上的湿滑泥土和苔蘚。

隨著表层覆盖物被清理，下方物体的轮廓愈发清晰——那的確像一块巨大的、边缘齐整的石板，人工雕琢的痕跡再也无法掩盖。

谢云疏深吸一口气，咬牙开始攀爬。身体沉重酸痛，內力尽失让她动作迟滯僵硬，指尖很快被粗糙的岩石磨破。终於，两人並肩立在那显露出来的“门楣”下方。

门楣深深嵌入山体，上方岩壁斜压下来，中间只剩下一个勉强可供一人爬入的缝隙。缝隙周围爬满了虬结的树根藤蔓，若非昨夜暴雨冲刷掉部分泥土並暴露了一丝缝隙气息，再过去千百也难以发现。

陈墨收刀入鞘，双臂筋肉绷紧扣住岩缝，肩背发力猛地一顶。碎石簌簌落下，入口硬生生被他撑开半尺。他刚才仔细观察过岩层纹理和缝隙周围的受力结构，刻意避开了几个容易导致塌陷的关键点发力。

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从中涌出——乾燥、凝滯，带著陈腐尘埃的气息，与外界雨后湿漉泥泞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他回头给了谢云疏一个简短的目光，示意安全，隨即毫不犹豫地率先俯身，挤进了那道狭窄得几乎要侧身蠕动的入口。谢云疏看著他消失在入口后，犹豫一下，也跟隨著爬进那道狭窄的入口。

这里並非想像中开阔深邃的洞府。更像一个方形的石室，四壁粗糙，凿痕犹在，中央矗立著一尊等身高的玉像。

那玉像由整块温润无瑕的白玉雕琢而成。玉像刻画著一位女子，面容沉静，姿態端正，身著飘逸古雅的剑士服，一手虚按在身侧，似乎本该握著长剑，另一手则垂在身畔，姿態从容不迫。雕刻技艺精湛绝伦，衣袂纹理流畅自然，女子眉宇间凝结著一丝淡然出尘之意。玉质在昏暗石室內散发著柔和朦朧的微光，成为石室唯一的光源。

在玉像左右两侧的石壁上，各开凿著一个一人高的拱形洞口，幽深不知通往何处。正对著玉像的石壁，並非刻著武学图录，而是光洁粗糲，只在接近底部的位置，刻著几行文字。

谢云疏的目光瞬间被玉像吸引，隨即注意到对面石壁上的文字。

她迫不及待地走近石壁，看清了刻在上面的字跡，心中顿时掀起巨大的波澜。那绝非寻常墨跡，更像是用某种凝固的暗红色物质深深鍥入石壁的字跡，带著一种孤绝疯狂又竭力维持清晰的矛盾感：

……余穷尽一生，追索剑道之巔，观星参月终得《月华经》大成。莫某此生剑道，自问绝不逊色於二十载前破碎飞升之陆观澜！

然，人力终有极，天道自有衡。此界不容绝巔之能！

天意昭昭，非人力可违。破碎虚空，已成唯一途！

后世若有缘人至此，谨记：道无涯，而天地有界……余留此经与护道秘宝，望汝承吾志，莫负手中三尺锋！

——莫英琼绝笔

在血色文字的末尾，一个被利剑划出、深深嵌入石壁的署名，清晰地烙印在那里：莫英琼。

月华神剑——莫英琼！

这个名字如同一道惊雷，轰然劈在谢云疏的心头！八十年前，那位如流星璀璨、凭一手皎若月华的绝世剑法横扫江湖、令天下剑客俯首，却又在最鼎盛时神秘销声匿跡、生死成谜的女剑圣！

原来她並非亡故……

一个在宗门古籍中被认为是传说境界、玄之又玄的词在她脑海中炸响：破碎虚空！原来那些古籍中的飘渺传说竟是真实存在？！

她身体一颤，几乎站立不稳，剧烈的震撼和隨之涌现的、前所未有强烈的武道渴望让胸口血气翻涌，眼前甚至闪过几点金星。她下意识地用那已磨破皮的手指扶住冰冷的石壁，指节上的伤口传来清晰的刺痛，才让她勉强没有脱力倒下。喉咙里那火燎般的灼痛也再次涌起，引发一阵压抑的咳嗽。儘管身体虚弱不堪，但那简短几行字带来的衝击几乎衝垮了她的心神。

就在谢云疏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密攫住心神、喘息未定时，陈墨的目光已经扫遍了整个主室。

石室除了一尊玉像和这面刻字的石壁，別无他物。他没做停留，径直走向左侧洞口向內张望，里面是个几尺见方的小空间，空空荡荡，只有角落有一小片模糊的微光，光线太暗一时看不清具体是什么。他隨即转向右侧洞口望去，借著玉像散发的微光看去，这个稍大一些的侧室里影绰绰，似乎有几口半朽的木箱散落在倒塌的木质家什残骸之间，中间位置好像有一块深色织物和一件长条形的物件轮廓，大致放在某种石质平台上，但距离和光线所限，只能看清个模糊形状。他刚收回目光，石壁底端那片最触目的暗红色字跡再次映入眼帘。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石壁底端那片最为醒目的血字上。

但就在这一瞥之间，“陆观澜”三个字，像三道烧红的烙铁，狠狠地印入了他的眼帘！它们混杂在莫英琼那句狂妄的自我宣言——“莫某此生修为，自问绝不逊色於二十载前破碎飞升之陆观澜！”——之中，格外扎眼。

陈墨瞬间又想起观澜手札上面所书的破碎真相。一个绝对不合时宜、甚至堪称地狱笑话的念头，被这三个字瞬间引动猛地窜入陈墨脑海：

“……好傢伙！莫英琼这『飞升』，怕不是要去『下面』找陆观澜『论道』了吧？”

嘴角刚咧开一丝自嘲的弧度，陈墨脸上的血色却瞬间褪得一乾二净！他猛地想起了——上次在季家老宅，正是那捲由不可名状邪物污染凝聚而成的“玄天功”，导致他直面了那足以让人精神崩溃的极致恐怖！

“这里不会又有一个类似那捲鬼东西的定时炸弹吧？！”

一丝冰冷的寒意瞬间顺著脊椎直躥陈墨的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