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巔的吟唱声停顿了。
一股远比下方巫修浩瀚、深邃、带著古老蛮荒气息的威压,缓缓自山顶瀰漫开来。
云雾翻涌,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通往山顶的石阶。
一个平静无波,却蕴含著莫大威严的声音从山顶传来:
“上来吧。”
何存真面色不变,踏步而上。
石阶两旁,隱约浮现出无数扭曲的巫文和图腾,试图干扰他的心志,挤压他的肉身。
但他周身自成领域,青光流转,那些巫文图腾靠近他三尺便自行崩解,无法影响他分毫。
他一步一阶,步伐沉稳,速度却极快,仿佛不是在登山,而是在丈量过往的岁月,缩短与真相的距离。
本我在识海中默观,见证著这每一步的靠近。
那被心魔引动、反覆咀嚼的幼年记忆碎片——寒冷的雪夜、老爷子藏起的地瓜、小山的癲狂与死亡、老汉的火焰牛车、郭俊生最后的衝锋、还有那月白道袍决绝的背影——此刻如同潮水般涌来,却又被俗我那坚定无比的意志死死压下。
此刻,唯有向前,唯有面对。
石阶尽头,是一片开阔的祭坛。
祭坛以黑色巨石垒成,中央燃烧著一簇永不熄灭的幽蓝色火焰,火焰中似乎封印著某种强大的存在,不断发出低沉的咆哮。
祭坛边缘,站著一个人。
依旧是一身月白道袍,纤尘不染。
面容与两百年前並无太大变化,只是眼神更加深邃,仿佛蕴藏著无尽星空,又似古井深潭,不起波澜。
他周身气息与整座大越山、与那祭坛火焰隱隱相连,浑然一体,深不可测。
他,便是金国大巫祭,何先生。
何存真在祭坛前站定,两人相隔百丈,目光在空中交匯。
没有立刻的剑拔弩张,只有一种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寂静。
何先生看著他,眼神复杂难明,有审视,有淡漠,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惋惜?
良久,是何存真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因为极力压制而显得有些沙哑:
“先生,两百年不见,风采依旧,只是不似旧顏色了。”
何先生轻笑一声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有些惋惜。
“二百年不见,我播下了不下百枚种子,只有你长成了,也长的有些...超乎我意料。”
“想必你也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我並未刻意掩盖,所以也不难查,如今你是想来报仇还是问个无愧?”
二百年风霜雪雨,何存真早已不似当年模样,连带先生亦是如此,这些年何存真无数次设想过两人见面的场景。
或激昂、或仇恨、或是化干戈、或是生死不论。
可现在何存真再见面竟然有一丝犹豫。
但很快,这份犹豫就消耗殆尽。
只见少年双眸睁开,眼中迸发战意,沙哑喉咙发出声音,声音迅速蔓延大越山。
“今日,散修何存真为了因果,问剑大巫祭何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