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是可以传递的，情感也可以藉助这些媒体去传递，无论喜怒哀乐，都可以藉助录像、电影、电视、舞台来传递，作为一个演员，身体，也是一种媒介……”

顾青书意识復甦，听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男声的讲述，这个男声，赫然就是他在“浮世之间”听到的发毛的声音。

顾青书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盘坐於一个房间之中，房间里，除了他以外，还有著另外十二个人坐在他四周跟著听课。

给他们上课的，就是戏剧演员发毛。

顾青书的脑海里，出现了这么一段记忆：

这具身体是一个孤儿，12岁前在福利院长大，今年刚满十八岁。

因为自小样貌妖冶精致，身段优越，1993年被天仙剧团的班主黄良收为徒弟，欲要將其培养为天仙剧团的红伶，也就是所谓的名角，台柱子，可以天不遂人愿，刚收徒不到半年，老班主就因为肺癌撒手人寰，留下的，只有一个只剩下两个孩子和两个老棚面的天仙剧团。

为了重振天仙剧团，也为了养活自己，这具身体四处接活，主要靠大戏团看不上的神功戏和红白喜事为生，偶尔能接到一些剧院邀请演出。

顾青书就是那两个孩子之一，另外一个孩子，名为黄泽斌，今年十六岁，是老班主黄良的老来子，生得威武精壮，是戏团里的武生，当然了，就四个人的剧团，其实大家都是分饰多角，不太严格区分。

两位两个棚面，也就是乐师，都是从黄泽斌的爷爷那一代起就跟著一起演戏的人，功底很强，像是他们这样有本事的人，去其他戏团觉得会很抢手。

不过因为黄泽斌的爷爷有恩於他们，且他们儿孙双全，家里也不缺他们那一口饭，加上对於天仙戏团和黄泽斌和原身有了感情，放不下两个孩子，所以就一直陪著他们两个玩。

是的，在他们两个看来，原身和黄泽斌的行为就是在玩，因为黄泽斌的武戏还可以，文戏却不咋滴，而顾青书文戏不错，身材样貌也都绝顶，但是自小身子骨就不太好，而且唱戏的天赋也很有限，也就一张脸和身子能看。

为了提升自己，原身带著黄泽斌来到了发毛开的戏剧班补习，一方面，是因为发毛是港岛戏剧学院出身的，肚子里確实有货，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便宜。

坐在顾青书左手边的，就是他的师弟，黄泽民，剑眉星目，脸庞稜角分明，身子孔武有力。

著顾青书身前的，则是《山村老尸》里，有阴阳眼的阿明，他对於戏剧也有一定的爱好，因为发毛喜欢他的姐姐cissy，为了打好关係，发毛让阿明免费来这边听他讲课。

顾青书在思考，他要不要继续从事戏剧事业，因为他现在使用的身体，是为了能让他融入这个世界，凭空生成的一段因果，一切为了他能合理地降临恐怖世界，离开了这个世界，那么这具身体就会跟著消失。

但是，这具身体就类似於另外一个顾青书，顾青书降临了以后，就不分彼此，之前的世界亦是如此，所以，他对於天仙戏团是有著感情的。

“希望千灯魂火晋升了以后，可以不需要再以生成合理身份的方式进入世界，而是可以直接妖身进入世界吧。”

顾青书在心里默默想道，至少可以让他选择是妖身进入，还是附身人体。

最后，顾青书还是决定，帮这具身体，也可以说是另一个自己，完成他的心愿。

前面的几具身体，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愿望而自己无能为力的实现的，所以顾青书一直都是专注於完成委託，改写恐怖片结局。

如今，顾青书发现，其实自己降临的身体，可能也有自己的小小心愿。

不就是重振一个戏班吗，不就是天赋不高嘛，大不了他去把楚人美抓起来，然后去乡下找一些戏曲天赋高的穷孩子，逼楚人美上山支教传授戏曲，让《山村老尸》变成《山村老师》。

但是现在……

“我们需要用对白和形体去传递力量，顾青书，你来唱一段《帝女·香夭》给我们演示一下，怎么用用对白和形体展示你的感情和力量！”

毛髮正在台上激情澎湃地讲著课，突然看见坐在第二排的顾青书居然在那边神游太虚，想要点醒他，毕竟他知道顾青书是为什么来报名他这个补习班。

顾青书一听，身子微凝，回过神来，脑海中回忆起这一段的唱法和身段，隨后，在黄泽斌担忧的目光中，缓缓起身，以圆场步走到眾人身前。

《香夭》是《帝女》的最后一段，大概讲的是长平和世显在御园拜堂，双双服毒身亡，重返天庭。

粤剧除了粤省人，外地人了解的不多，但是，绝大多数外地人，却都听过经典粤剧《帝女》而不自知。

这一段戏是长平和世显互相对唱，原身和黄泽斌在乡下已经演过好几回了，平时在戏团也会和黄泽斌对练，顾青书有著这具身体的一切记忆，自然知道怎么唱。

顾青书一人分饰两角：

“倚殿阴森奇树双（女），明珠万颗映黄（男），如此断肠烛夜（女），不需侍女伴身旁，下去（男）。”此为念白部分。

“落满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荐凤台上，帝女带泪上香，愿丧身回谢爹娘……”

一曲唱完，黄泽斌带头鼓掌，其他学生或是半路出家学了个半吊子，或是纯纯的小白，只是来凑热闹的，懂行的基本没有，看到黄泽斌鼓掌，他们也跟著鼓起掌来。

发毛也跟著鼓掌，但是神情没有丝毫讚赏：

“唱腔和念白都很合格，哪怕是身段也很標准，但是，没有感情，没有唱出长平公主和駙马世显彼此之间深厚的爱情、国破家亡的悲悽，你没有將你的感情传达给观眾，这对於一名戏剧演员来说，是很可怕的。”

顾青书默然，他完全就是按照记忆里，那些名伶唱《香夭》的唱法和身段展示的，因为现在的顾青书是妖身附体，在模仿方面，比原来的顾青书还要强很多，黄泽斌就明显看到了顾青书的进步。

只是，感情……

唱戏需要带著感情唱吗？要怎样才能唱出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