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他刚刚的话,可不全是託词。
按照制度来说,没有旨意,隨意提审官员,是严重的越权行为。
如今,虽然小官家发了话,可官家发话,並不能直接等同於有效力的制书。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个时候审问王博,仍然是违制的。
不过,看看外间激动的老百姓,他就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了。
虽然朝廷官员都知道,內降和制书不是一回事,但是,老百姓可不管这些。
这眾目之下,小官家亲自开口了,他要是还扭捏著非要坚持什么制度,
保准明天就能收到一道走了所有程序的贬謫制书。
別说他没有言官们那喜欢和皇帝作对的毛病,就算是有,也得分场合。
於是,深吸了一口气,薛顏打起精神,重重的一拍惊堂木,让大堂內外安静下来,隨后,便吩附道。
“来人,去將今日隨马兴江一同去钱庄的那些皂隶提来。”
大官人在府中说话,自然是好使的。
没过片刻,便有几个皂隶畏畏缩缩的走上堂来,见到脸色肃穆的薛顏,立刻就跪了下来,道。
“小的给大官人请安。”
薛顏也没有心思跟他们废话,直接了当的便问道,
“今日早晨,有百姓来报,说交子钱庄当中有人闹事,隨后,闹事之人被带回了开封府,此事你们可知晓?”
为首的皂隶,正是原先那个在茶摊上领头的年老皂隶,此刻,听到薛顏的问话,他头也不敢抬,道。
“回大官人话,知晓,当时,人是小的带回开封府的。”
“好,那你可知,那闹事之人后来是什么时候被放出去的?为何被放出去的?”
薛顏又问,不过这一回,那皂隶却有些犹豫,看了看旁边同样跪伏在地上的王博,有些不敢开口。
见此状况,薛顏顿时神色变得愈发严厉,道。
“大胆,本府问话,你竟敢不答,难道说想尝尝府中的刑具吗?”
“大官人饶命,小的说,小的说———“
皂隶是贱役,在真正的官员面前,根本毫无地位。
眼瞧著薛顏动怒,那老年皂隶再也不敢吞吞吐吐,当下便磕头道。
“大官人明鑑,是王判官,是他让小的们放人的,说,说这位马公子,是,
是太后的侄外孙,不可招惹。”
“还,还说让我们跟著这位马公子一同去钱庄看著,如果发现钱庄里的人忍不住反击的话,就把动手的人都抓起来,一起提到开封府。”
这话一出,一旁的王博顿时脸色惨白,顾不得其他,直接跳起来道。
“你胡说八道,我何曾说过这些话,你污衊朝廷命官,不怕被流放吗?”
话音落下,那说话的老年皂隶身子一颤,连忙又继续磕头,道。
“大官人明鑑,小人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污衊判官啊,当时,不止小人一个听到了这话,去的人都听见了,可以作证。”
越说下去,王博的脸色就越难看,与此同时,一旁的薛顏心中也是一阵意外。
他进入官场多年,有些事情,底下人看不明白,但是,他却是能够看得懂的。
这皂隶说的无心,可他的这两句话中,却透露出了一个关键信息。
那就是,王博派他们过去,不单单是为了討好马兴江这么简单,更重要的,
还是要等钱庄『反抗』,然后『抓人』。
別人不知道,但是薛顏却清楚,钱庄里头的那些人,明著说是护院,可实际上,都是暗中安排的皇城司好手。
开封府要是和他们衝突起来,那事情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