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眼光太局限於这一隅之地,让赵宋的大多数大臣,想法都有些奇怪。
对於他们来说,好像敌人没有打到家门口,就意味著不用考虑双方发生战事的可能。
党项一族,打从唐末之时起,就没有安分过。
赵宋立国以后,太祖,太宗,真宗三朝,皆和党项有过大大小小的战事。
刚刚赵禎的那番话,其实还是顾及到赵恆的顏面,说的委婉了。
什么为平息战事赐五州之地,摊开了说,就是因为赵宋当时面临著辽军的威胁,又被党项趁火打劫,无奈之下割让给人家的。
披著一个受大宋册封的皮,好似就变成了所谓的藩属国,可实际上,党项一族,从来都不受大宋的控制。
別的不说,李继迁攻占灵州的战事,到现在也不过才十多年过去,赵宋的君臣上下,便都好像觉得无事发生,忘了当初党项大军逼近时的情景了—
“確实,李继迁此人,如果活著的话,对我大宋而言,是一大威胁,不过,其人太过张狂,不知收敛,以致於最后被吐蕃诈降射杀,实乃是自取其祸。”
李继迁死的那一年,恰巧是王曾入仕的同一年,所以,对於这些事情,他也是有所了解的。
听到赵禎提起,不由发出一阵感嘆。
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听了这话之后,对面负手而立的小官家,却突然转过身来,直直的盯著他,让他心中一阵发毛。
“陛下,臣所言可有不妥?”
赵禎眯了眯眼,问道。
“王先生当真觉得,李继迁死了,党项便对我大宋毫无威胁了吗?”
这话的口气有些不善。
但是,王曾也一时有些不太明白哪出了问题,於是,他思片刻,只得硬著头皮道。
“李继迁固然是野心勃勃之辈,但是,其子李德明还算恭顺,接掌党项之后,主动向我大宋请封,並派使臣入京朝贡,十多年来,奉大宋为主,每年上表不断,凡有大事,皆问我朝之意,有此人执掌党项,想必可以保边境安寧无事。”
赵禎的眼神有些失望。
罕见的,他心中对自己的决定有些动摇,停了片刻,他忍不住问道。
“王先生,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李德明的这些做法,都只不过是为了藉助大宋之势,图谋党项兴盛?如若一朝羽翼丰满,必会是我大宋之强敌?”
这——.
王曾沉默片刻,道。
“陛下所虑,確实不无可能,但是,李德明此人素来恭顺,与李继迁不同,他在一日,想必並无大碍。”
院中陷入了一阵沉寂当中。
赵禎没有继续说话,只是眉头不由皱紧了起来。
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太高估封建时代的人的战略眼光了。
作为一个经受过现代教育的人,赵禎虽然不算是什么精英,但是,基本的常识还是知道的。
可是,他的这些常识,对於赵宋现在的人来说,还是有些过於超前了。
怪不得,当初赵普敢说半部论语治天下,大宋的这些君臣啊,勾心斗角,权谋算计是一把好手,但是,真正涉及到国家安全这些事情上,实在是被人教训的不够狠。
当然,这不是某一个人的问题,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这个时代的人,普遍没有这种认知。
就拿刚刚王曾的话来说,他的逻辑当中,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那就是,过高的估计了人的作用。
在他看来,党项之前不安分,屡屡侵扰大宋,是因为他们的首领是李继迁,因为此人野心勃勃,所以,才东征西討,使党项成为大宋之敌,
那么,如今换了李德明来执掌党项大权,他对大宋恭顺,所以,边境自然也就不用顾虑太多。
这般看法,实际上不仅仅是王曾一人,而是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想法。
要么说人才难得,能够有战略眼光的人更加难得,著实不是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