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心里固有的认知,却仍然让他觉得,小官家有些夸大其词。
看他的表情,赵禎就知道他还是心中有疑虑,於是,他嘆了口气,又道。
“先生可知,自咸平五年,李继迁攻凉州之后,虽然他並未成功,但是,却藉此截断了大宋和西域的商路。”
“自此以后,西域诸部镊於党项之威,未敢再有半匹良马送入大宋,这道命令,便是李德明下的。”
所以说,大宋的文武分治,有好处也有坏处,中书枢府互不预闻,便导致了中书宰执,对於边事只知皮毛,不知详情。
便如王曾,他看到的,是李德明十几年来派遣使节,入贡朝堂的恭顺姿態。
但是,对方在边境做的那些小动作,中书就知道的很少。
封建时代,骑兵是最重要的军备力量之一,歷代中原王朝,基本上都缺乏良马,宋朝当然也不例外。
然而,自打李继迁攻凉州之后,西域各部,已经鲜少能够通过商道和大宋进行互市。
虽然说,李德明这些年,时常会假悍悍的送些马匹来,但是,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目的就是,掩盖他截断西域商道的事实。
果不其然,听闻此言,王曾也是眉头一皱,道。
“竟有此事?李德明竟然如此大胆?”
“先生以为仅止於此吗?”
赵禎冷笑一声,道。
“景德三年,李德明上表归附,仅仅一年之后,他便遣使入京,要求派遣商队到东京进行互市,先帝仁慈,欣然应之。”
“但先生可知,又是只隔了一年,李德明便接受了辽国所封西夏王之號,向辽国称臣,如此行径,可堪为忠心於大宋否?”
这下,王曾也沉默了下来。
李德明接受辽国册封这件事,他当然是知道的。
虽然说,强要解释,也可以说对方是畏惧辽国威势,不得已而为之,但是,这种贰臣的行为,
属实说不上忠诚。
“的確,近些年来,李德明的確並未侵我大宋边境,但是,这並不代表他没有野心。“
摇了摇头,赵禎继续开口,道。
“大中祥符二年,李德明刚刚坐稳位置,紧接著,便西攻回,扩展版图,同一年,他再攻河州等处熟户,虽未直接犯我大宋,但却无疑是在试探我大宋的底线。”
所谓熟户,便是一些住在边境,归顺宋朝的部族。
“天禧四年,李德明遣人重修怀远,后將其改为兴州,举族从西平迁到兴州,大有定为所谓族地之意,兴州在黄河北,西平在黄河南,他如此举动,已然是在防备此后与大宋开战,可据黄河以抗。”
“如此谋算,先生还觉得李德明没有野心?”
轻嘆一声,赵禎的神色有些复杂。
『李德明和李继迁,是同一类人,只不过他们面临的状况不同,李继迁东征西討,所以,李德明便要休养生息,稳固局面。“
“可是,只要等他將手中的疆土都彻底控制,那么,迟早会和李继迁一样,继续侵扰大宋,更何况,李德明的儿子李元昊,也非善於之辈。”
“此子向来狼子野心,屡次在党项族中叫囂,要脱宋立国,待他从李德明手中接掌大权,与我大宋必有一战!”
所以说,赵宋在诸多中原王朝之中,可谓是亡的最不冤的了。
太祖太宗两朝,还算是有些进取之心,但到了真宗,仁宗两朝,渊之盟一结,整个大宋上下,便像是驼鸟把脑袋埋进了沙子里,用繁荣和平的假象蒙蔽自己,却对即將到来的危机充耳不闻。
在辽,夏两国厉兵秣马,励精图治之时,赵宋的內部,却在忙著勾心斗角,崇文抑武。
两相对比之下,焉能不屡屡败退?
不得不说,这番话对於王曾而言,信息量实在有些大,足足过了好一阵,他才慢慢的消化完毕旋即,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深吸了一口气,他抬头看著赵禎,道。
“陛下圣明远见,臣所不及也。”
“此去延州,应该如何做事,还请陛下吩咐,臣必定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