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两府当中,大致可分为三股势力。
王钦若,钱惟演,张耆是太后亲信,晏殊,张知白,张士逊是东宫旧臣。
在亲政这件事上,两方的主张是截然相反的,对於前者来说,他们巴不得太后能一直把持朝政。
而后者几人,虽然也都是宰执,但是,没有一个宰相枢使级別的人,而且,內部也並不算太过坚定。
这种情况下,以冯拯为代表的游离势力,是必须要爭取的。
这位冯首相,算是先帝的託孤重臣,又和鲁宗道是好友,如若他能够表態支持皇帝亲政,那么,胜算將会大大增加。
剩下一个吕夷简,素来八面玲瓏,一旦局势明朗,他自然也会有所选择。
所以,晏殊才会选择站在冯拯那边,竭力爭取狄青一案的审理权。
三司会审,主持之人是鲁宗道。
他的性格,不容私情,如果冯拯真的牵涉其中,那么,除非是为了亲政这样的大事,否则,他不会轻易让步。
如此一来,各方运作之下,便能在所谓的大局之下,各自取得自己想要的利益。
赵禎望著底下低著头的晏殊,心中的感觉,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
说白了,这些人根本就不在乎狄青是否冤枉,也不在乎冯拯是否真的牵涉其中。
这一切在他们眼中,都只不过是可以用来交换的利益,是为了达到政治目的的手段。
双眸微闔,他轻轻的靠在椅背上,身上涌出一阵疲惫之感,但是,口中话语,却並未停歇。
“所以,用晦先生否掉延州筑城之事,也是—为了大局?”“
事到如今,赵禎又岂会看不明白。
在这个所谓的东宫旧臣的小团体当中,张知白並不是官职最高,资歷最深的,但是,晏殊太年轻,张士逊太老实。
所以事实上,张知百才是那个做决定的人。
果不其然,话音落下,张士逊和晏殊沉默,张知白则是再度一嘆,道。
“近年以来,宫中重用皇城司,屡次允许宦官干预刑案,又设云驍卫,遂选天下锐士,种世衡身为文臣,被一道制书转为武將。”
“朝中上下,不少官员对此议论纷纷,颇有人心惶惶之势。“
“陛下,朝廷用文教治国,乃祖宗之法,长久之道,西北如今靖平无事,筑城之事-———-不必急在一时,待陛下亲政,再详定边策,亦为时不晚。”
如果说,之前赵禎还有一些疑惑之处的话。
那么,隨著张知白的这番话说完,所有的事情,在他的眼中,就都变得清晰起来了。
晏殊支持三司会审,是为了爭取冯拯,而张知白偷梁换柱,故意模糊种世衡的差遣,则是为了继续执行重文抑武的策略。
又或者,用张知白自己的话说,是为了爭取朝堂上更多文官的支持,营造有利於皇帝亲政的舆论氛围。
总之一句话,就是为了所谓的大局,其他一切可以让步!
赵禎此刻已经出离愤怒了,儘管他早就知道,大宋的文臣,向来都是这种自作主张到骨子里的性格。
但是,他还是没想到,张知白竟然胆子这么大,竟然敢瞒著他这个皇帝做出这等事来。
“也就是说,你承认自己,是为了所谓的大局,不顾西北局势,故意修改了朕给枢密院的旨意?”
言辞森森,字里行间透著寒意。
闻言,张知白微微低头,道。
“陛下,臣並未不顾西北局势,如今延州,確实没有立刻筑城的必要,当时商议之时,左丞也是如此看法。”
这话一出,赵禎还未及反应,一旁的张士逊顿时再也忍不住了,冷著一张脸道。
“张副枢,当时你只说是为了不与党项交恶,可没说和亲政之事有关啊!”
说罢,这位张左丞抬起头,一脸同样出离了愤怒的模样,道。
“陛下,臣若是早知张知白是出於此意,绝不会答应更改种世衡的任命,还望陛下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