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不见,吾还记得,当年先生屡次在先帝面前,劝諫先帝不可让后宫干政,如今,先帝遗命吾辅佐天子,先生可还坚持当年之见?”
刚刚坐下,帘后传来的一句话,顿时让李迪心中一跳。
要说他当年被贬出去,那是真的不冤。
就像刘娥所说的那样,她和李迪之间的过节,从当初立后的时候就开始了。
那时赵恆要立刘娥为皇后,李迪便曾上疏反对,觉得刘娥家世寒微,不可母仪天下。
之后刘娥预闻朝事,李迪也屡次阻止,可谓是刘娥当时最大的障碍之一。
当然,和寇准不一样的是,李迪到底还是守规矩的,他虽然反对刘娥,但是,也都是檯面上在皇帝面前进諫,並没有非分之举。
事实上,这也是李迪在寇准一事后,並没有过分受到迫害的原因所在。
如今,他回到京师,再次和如今已经贵为太后的刘娥见面,对方刚开口,便是提起当年的事,
可见仍未释怀。
於是,李迪心中微微一嘆,道。
“太后圣德,臣此前不知,如今朝局平顺,天子贤明,臣方知往昔之过矣,还望太后恕罪。”
话音落下,帘后似乎有些动容,迟迟没有开口。
就在李迪感到有些不安的时候,太后再度沉吟道。
“吾奉先帝遗命,权兼处分军国事,今皇帝春秋既长,大婚已成,吾欲还政於皇帝,卿以为何如?”
这话一出,李迪顿时一愣。
他没想到,太后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是试探?还是真的有还政之意?
心中一时有些拿捏不定。
稍一沉吟,李迪站起身来,肃然道。
“太后与陛下两宫和睦,此诚社稷之福也,至於还政之事,臣以为此乃天家之事,皆取太后,
陛下之意也,非为臣者可以置喙之事。”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先前李迪跟刘娥相斗,是因为赵恆还在,李迪是深受赵恆信任的重臣。
但是如今,朝廷大权都握在刘娥手中,他再得罪这位太后,就是纯纯的自己找不自在了。
“好一个非为臣者可以置喙之事.——”
片刻之后,帘后传来声音,语气有些复杂。
“去岁张知白鼓动朝中官员,上奏要求吾还政於皇帝,事败被贬,前些日子,延州传来消息,
说他被党项掳走,现在已经在兴州当了太师。“
“你觉得,此事是否是吾处置的过重了?”
关於张知白的事,他倒是也听说了一些,
当然,並不详细,毕竟,对外的消息上,张知白被贬的原因,是擅自篡改中旨。
儘管熟悉朝廷典制的,都清楚这並不是真正的罪名,但是,至少在明面上是这样。
更多的人,其实倾向於认为,是他触怒了太后,所以才遭到贬謫。
此刻,听到太后亲口承认张知白遭贬的真正原因,李迪一时也有些沉默,不过,他到底也是多年为官,很快便想到了应对之策。
“太后,臣以为张知白虽然有罪,但是其为人尚可信重,恕臣直言,要说他被党项掳走是有可能的,但要说,他归顺了党项,臣是不信的。”
“臣觉得,这个消息,要么是党项放出的假消息,要么就是张知白乃被迫为之。”
“无论真相如何,臣都觉得,太后不应在此时加罪於他,否则,才是真的令人心动盪——“
应该说,这是李迪入殿以来,少见的用篤定的口气来说话,而且,还是评论一件自己並没有详情把握的事情。
然而,刘娥却没有责怪他。
相反的,坐在珠帘之后,刘娥的脸上露出一丝深思之意,片刻之后,她开口道。
“你是个聪明人。”
“好了,今日就到此为止,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