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论如何,说一千道一万—·
“便是如此,官家此举,也著实是让人寒心了些,范校理有没有仕宦之心是一回事,可諫言是否採纳,又是另一回事。“
包拯的性格刚直,所以,哪怕知道这话可能会冒犯官家,他也还是直言不讳。
这算是对范仲淹的安慰的话,但是,后者听到之后,脸色却反而变得肃然起来,道。
“包寺丞错了。“
嗯?
包拯看著范仲淹郑重的样子,一时也有些异。
於是,他便听到范仲淹道。
“其实,最初奏对结束时,我心中也有不忿,觉得自己並无钻营之心,却无端被官家所疑,十分委屈。”
“但是,隨著这几年在朝中沉淀思索,我才渐渐明白了,当初官家这么做的深意。“
这话一出,包拯不由有些好奇,道,
“什么深意?”
然而,范仲淹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问道。
“包寺丞可曾想过,朝廷如今积弊重重,官员费之患,早在官家下詔求言之时便已说明“但是,此詔已下数月,可改革却始终没有实际进展,如今总算开始推进,却將重点都放在了官制改革上,这是为何呢?”
这·——
包拯一阵沉吟,开始细细思索起来。
说起来,他还真是没有好好考虑过这个问题。
虽然这一路上,许多人在见到他的时候,都称讚说,是他当初的那份奏札,使得官家下定了决心,要从官制入手。
但是,包拯自己,却不至於真的自大的以为,朝廷大政,就是他一份奏札,能够全然决定的。
不出意外的话,是朝廷早就有改革官制之意,而他的这份奏札,算是在上头加了把火,顺势促成了此事而已。
可就像范仲淹所说的,为什么官家会选择从官制开始呢?
“因为,官员才是施政之本?”
包拯是个聪明人,之前只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如今仔细一想,自然是很快就得出了答案。
见到对方这么快就领悟了关键,范仲淹脸上总算是泛起一丝笑容,点了点头道。
“正是如此!”
“朝廷的各项政令,说到底,都要通过各处官员来施行,所以,官制不清,职权不明,官员徇私这些官场弊病若是不能根治,那么,无论是何种改革措施,都难以落到实处。“
“正因於此,官家才会將改革的第一刀,砍在朝廷官制之上。“
包拯点了点头,对此深表认同,不过——
“这和范校理当时的奏对,有何关联?”
范仲淹的脸上有些苦涩,道。
“如若韩琦给的消息不错,那么,包寺丞应该可以看出,官家此次改制,其重点之一,就是想要吏治清明,遏制结党之风。“
“皆因官场之上,如若全是依靠关係攀附而起的官员,那么,即便有些才德,最终也必然会沉沦於爭斗之中,將政爭化为党爭。”
“所以,为官者当持身中正,改革者更当如此。”
“我也是这些日子才想明白,当初官家生气,並不仅仅是因为,我去拜访了李相公和张副枢,
而是因为,我作为进諫陛下要厉行改革之人,自己却不知改革的重点在何处。”
“试想一下,如果连我等这般主张改革之人,都拉帮结派,相互攻许不休,那么,如何能让吏治澄清,又如何能让改革措施,真正用到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