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夜风卷著碎雪拍在窗欞上,发出“簌簌”的轻响。
卫国公府的会客厅里,炭火烧得正旺,映得三个身著锦袍的汉子脸颊发红。
正是受邀前来的杨钦、高炳、顏之推。
铜炉上的茶釜“咕嘟”作响,白雾裊裊升起,混著松烟香漫在空气中。
“老杨,老顏,你听说没?”
高炳呷了口热茶,喉结滚动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昨夜明镜司那位陈督主,在回府途中遇刺,据说是身中剧毒,在遍寻名医救治!”
语气里带了点压不住的畅快。
高炳,夏官府司士大夫,负责考核官吏。
亦是高炅之父。
此前为赎回嫡长子,被陈宴敲诈了十万两,早已怀恨在心。
“嗯。”
杨钦应了一声,轻轻放下茶盏,指尖在杯沿划了半圈:“能让他夫人裴氏如此应对,恐怕陈宴已经命悬一线,活不了多久了!”
陈宴的夫人不仅是长安第一才女,更是河东裴氏嫡女。
见识心性判断皆是绝佳。
能让她这般方寸大乱,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陈宴的状况很棘手很糟糕!
很困难是半只脚已经迈入了鬼门关中.....
顏之推往炭盆里扔了块松节,火星“噼啪”炸开:“本侯倒是听说,宇文沪已前去探望了.....”
“出来之时,脸色难看至极!”
府中下人传回来的消息,宇文沪、宇文横两兄弟在昨夜第一时间,就前往督主府进行了探望。
毕竟是麾下最有能力的一柄刀.....
而从他们的反应,就可以看出很多问题......
甚至,晋王世子都被留在了督主府中。
高炳轻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却藏不住幸灾乐祸:“陈宴那廝在长安,掀起了这么多风波.....”
“也该被天收了!”
“死了活该!”
言语之中,满是恨意与舒畅。
“恐怕已经咽了气,只是被宇文沪按下了,暂时不让对外发丧罢了......”顏之推捻著頷下短须,慢悠悠地接话,指尖在茶案上轻轻敲著。
从裴氏与宇文沪的反应上推测,陈宴有极大可能已经殞命,现在是秘不发丧。
但腊祭在即,又是由明镜司负责防护安全,影响很多.....
换作他顏之推,坐在那个位置上,也绝不能外传死讯!
高炳正端著茶碗往嘴边送,似是想到了什么,手腕忽然一顿,茶沫子晃出几滴溅在袖口。
他皱了皱眉,將茶碗往案上一搁,看向另外两人:“话说两位老柱国,將咱们召集前来,是所为何事呀?”
“杨兄、顏兄可知否?”
杨钦与顏之推闻言,相视一眼,齐齐摇头。
別说高炳好奇,他们两人同样也好奇.....
不过心中却皆是,隱隱有了猜测。
“看来你们已经听说,陈宴遇刺之事了!”
苍老而沉稳的声音从廊下传来,带著穿透风雪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炭盆的噼啪声。
三人同时一凛,转头望去,只见独孤昭身披一件紫貂裘,领口袖口滚著圈银狐绒,走动时皮毛泛著暗紫色的光泽,衬得鬢角的白髮愈发醒目。
腰间悬著块羊脂玉佩,隨步履轻轻晃动,撞出细碎的清响。
在另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陪同下,正掀帘而入。
那同行的赵虔穿一件石青色锦袍,袍角绣著暗金线的流云纹,在炭火下隱约泛光。
他外罩件玄色暗披风,边缘缀著几颗鸽卵大的珍珠。
三人不敢怠慢,“唰”地起身,动作整齐划一,对著两人深深躬身行礼:“见过独孤老柱国(大哥)!”
“见过赵老柱国(大哥)!”
独孤昭抬手虚扶一把,紫貂裘的袖口滑落,露出腕上一串蜜蜡佛珠,颗颗饱满莹润:“无需多礼!”
隨即,在主位坐下,紫貂裘的下摆铺展开,占去了半张椅子。
赵虔则在另一侧的紫檀木椅上落座,亲卫早已为他垫上软垫。
他摘下披风时,玄色暗的衣料滑落,露出石青锦袍上更繁复的暗纹,笑道:“刚才阿推说得很对!”
“陈宴那小兔崽子已经咽气,只是死讯被宇文沪给封锁罢了.....”
赵老柱国说得如此確信?!........杨钦闻言,眉头微挑,敏锐地嗅到了不同寻常之处,那语气里对“陈宴已死”的篤定,不像是听来的传闻,反倒像是亲眼所见一般。
厅內的炭火“噼啪”爆了个火星,映得他脸上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