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赵虔猛地一凛,双眼骤然瞪圆,鬢角的白髮因盛怒而微微颤抖,循著那声音来源处厉声喝骂:“何方宵小敢躲在暗处偷听!”
“在这国公府中,竟一直有人在窥视?!”
杨钦一股寒意顺著脊椎,猛地窜上来,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远比外边的冰天雪地还冷了几分。
这可是柱国府啊!
是楚国公的府邸,说是最稳妥的地方也不违过.....
可方才那道声音,分明是贴著门听了许久,连“政变”二字都概括的准確无误!
那岂不是说,从他们开始密谋的那一刻起,就有人像毒蛇般盘踞在暗处,將每一个字、每一个动作都尽收眼底?
“哈哈哈哈!”
那股令人脊背发凉的沉寂,刚漫过內室中,门外忽然爆发出一阵开怀的大笑,像是滚雷碾过雪地,震得烛火又是一阵乱颤。
“吱呀——”一声,那扇被眾人死死盯著的门,旋即向內洞开。
寒风裹挟著雪沫子呼啸而入,烛火猛地矮了半截,將墙上的人影撕扯得愈发狰狞。
陈宴斜倚在门框上,玄色锦袍外罩著件雪白狐裘,领口处蓬鬆的狐毛沾著未化的雪粒,隨著他迈步的动作簌簌飘落。
他竟毫不在意堂內诡异至极的气氛,大摇大摆地踱进来。
“连本督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陈宴又轻笑一声,抬手解下肩头狐裘,隨手往后一拋,身后的朱异忙不迭伸手接住。
说著,掸了掸袍角並不存在的灰尘,目光慢悠悠扫过脸色铁青的赵虔,眼底的戏謔几乎要溢出来:“真是令人伤心啊!”
话音未落,身后已鱼贯涌入十几个绣衣使者,玄色劲装外罩著暗红色披风,腰间佩刀在烛火下泛著冷光。
“陈....陈宴?!”
“你竟然没有死?!”
“你怎么还活著?!”
那张年轻俊朗的面容,陡然闯入眼帘,赵虔只觉周身的血气仿佛瞬间被抽乾。
方才还怒张的青筋骤地隱去,只余下声音与下頜微微发颤。
他死死盯著陈宴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连呼吸都忘了调匀。
“我就说这声音,为何如此耳熟.....”
“居然真是陈宴?!”
顏之推瞪大的眼睛里,瞳孔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骤然缩成针尖,诧异不已。
难怪刚才觉得,这窥视者的声音,是无比的熟悉.....
没想到竟真是他陈宴?!
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疑惑中带著震惊地喃喃道:“不是说他身中剧毒,已经不治身亡了吗?”
顏之推分明记得,上一次在卫国公府,独孤老柱国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说的.....
“他这状態,可不像是有任何中毒的跡象.....”
“更是连一点大病初癒的样子都没有!”
杨钦指节在袖中死死攥成拳头,骨缝间因用力而泛出青白,且目光如炬,一寸寸扫过陈宴的脸——
玄色锦袍衬得脖颈愈发白皙,脸颊泛著健康的淡红,分明是气血旺盛的模样。
方才那句戏謔的话,声音清亮得像冰块撞玉盏。
尾音里还带著几分慵懒的余韵,中气足得能震得窗纸发颤。
那叫一个神采奕奕、面色红润、中气十足!
这哪儿是一个身中剧毒之人?
“嗯?”
陈宴饶有兴致地欣赏著,眼前这群人或僵立或震颤的模样,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玩味道:“几位,你们似乎看起来很震惊,还很失落的样子?”
说著,微微倾身,指尖轻点了点自己心口,眼底的戏謔几乎要溢出来:“咱们都是故人,又是同朝为官的同僚,就不能盼著本督点好?”
没办法,陈某人已经期待好久,他们见到自己时的神情了.....
果真没让人失望啊!
“陈大督主安然无恙,老夫为你高兴.....”
赵虔深吸一口气,强行令震惊镇静下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说著,下鸭子地抬手,抚了抚鬢角的白髮,指尖触到的髮丝竟比窗外的积雪还要凉。
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突变,质问道:“但你这夜深人静时,既通报,又无拜帖,擅闯老夫府邸,是意欲何为啊?”
赵虔很清楚,“死而復生”的陈宴,突然登门造访,必定来者不善。
是故选择先发制人。
“大司寇,您老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陈宴肩头微沉,隨意地耸了耸,唇边勾起一抹淡笑,语气漫得像閒聊家常。
顿了顿,又继续道:“本督自是奉大冢宰之命,前来捉拿诸位这些,欲谋逆作乱犯上之徒的!”
“正好抓了个人赃並获!”
说著,漫不经心地朝赵虔,努了努嘴,又指了指地上的碎片。
能大半夜上门的,也就两种情况.....
要么偷人。
要么抓人!
显而易见,陈宴及明镜司一眾绣衣使者,是毋庸置疑的后者.....
但前者也不是不能兼顾。
“血口喷人!”
“无稽之谈!”
“凭空捏造!”
赵虔猛地抬起手,手指像鹰爪般直指萧彻,连带著袖口的褶皱都绷得笔直。
那双里血丝暴起,方才强撑的笑意早已碎裂,只剩下被戳破心事的暴怒与慌乱,声音因急促的呼吸而发颤,却字字带著咬牙切齿的狠厉:“陈督主,你若拿不出证据来,就別怪老夫明日上朝参你一个构陷之罪!”
“证据?”
“审了不就有了?”
陈宴淡然一笑,漫不经心地玩味道:“进了明镜司,什么都会签字画押的.....”
顿了顿,又贴心地补充道:“而且,这偌大的长安,谁不知道您老包藏祸心,图谋不轨,蓄意作乱?”
不慎哪儿来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