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安东尼·贝克尔带著一身疲惫和半肚子香檳,回到自己那间位於贫民区的陋室时,已是黄昏。
他將身上那套昂贵的礼服小心翼翼地脱下、掛好,然后一屁股坐在床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与上流社会打交道,比在码头扛一天麻袋还累。
他按照惯例,开始写一份详细的报告。他描述了茶会的场景,与阿芙拉小姐的交谈,以及与拜登伯爵的短暂接触。
在报告的最后,他著重写下了自己对那条名为“雪风”的大白狗的观察:
“……该生物表现出远超普通犬类的智慧与沉著。其眼神极富人性化,与其对视时,会產生一种被看透的压迫感。
在茶会中段,它曾无故朝著一棵橡树方向长时间凝视,行为异常。建议:若非必要,儘量避免与此生物產生直接接触,其危险等级未知。”
写完报告,他將其放入一个特製的信封,放在了桌上。他知道,到了明天早上,这封信就会像它出现时一样,神秘地消失。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就在他脚下的深处,一场远比伯爵家的茶会更重要的“会议”,正在召开。
下水道的议事大厅內,灯火通明。发光蘑菇散发出的柔和光芒,照亮了每一只鼠严肃的脸。陆然站在王座上,將这次“下午茶”行动的所有情报,向他的核心干部们进行了通报。
当听到“守护者”、“精神交流”、“均衡教派”这些词汇时,即便是最沉稳的一只耳,也震惊得鬍鬚倒竖。
“领主大人……您的意思是,这个世界,存在著像……像雪风那样的『神』?”一只耳的声音带著一丝颤抖。
“现在还不能称之为『神』,但可以肯定,它是一种远比我们强大的生命形態。”陆然的语气很平静,“更重要的是,我们有了一个明確的敌人——均衡教派。”
他將那枚一直被他贴身收藏的“天平硬幣”,展示在眾鼠面前。
“这东西,就是那个教派的信物。我们从那个金髮女人手里抢走它,就等於向这个神秘组织宣战。而对方,是一个会因为『平衡』这种虚无縹緲的理由,就隨意发动连环谋杀的疯子组织。”
大厅內一片死寂。所有的鼠都感受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他们刚刚掌握语言,文明的火苗才刚刚点燃,却要面对如此一个强大而未知的敌人。
“恐惧是无用的。”陆然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从我们决定不再满足於下水道的残羹剩饭,决定要建立自己的文明开始,就註定要与这个世界的原有秩序產生衝突。均衡教派,只是我们遇到的第一个对手而已。未来,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他的话语,像一剂强心针,让慌乱的鼠心安定了下来。
“我们现在有三大优势。”陆然伸出前爪。
“第一,我们在暗,敌人在明。均衡教派甚至不知道他们的敌人是一群老鼠,最多以为是有人操控,这是我们最大的战略优势。”
“第二,我们拥有对贝克城地下世界的绝对掌控权。下水道,就是我们的主场,是我们的堡垒。在这里,我们就是国王。”
“第三,我们拥有『启迪』。我们的成长速度,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种族都无法比擬的!”
“所以,我们不必恐惧,我们只需要准备。”
陆然的目光扫视全场:“一只耳!”
“在!”
“从今天起,成立『战爭部』,由你担任第一任部长。你的任务,是在最短的时间內,將我们的斥候队,扩编成一支真正的『鼠族军团』!我要你研究战术,研究巷战,研究如何利用我们的体型和环境优势,去对抗体型远比我们庞大的人类敌人!”
“遵命!”一只耳的眼中重新燃起了战意。
“后勤部!全力运转,搜集一切能用的物资。金属、布料、油脂、有毒的植物……我需要你们为战爭部提供足够的后勤保障!”
“是!”
“教育部!加快语言的普及!同时,开始筛选我们中最聪明的孩子,我要组建一个『研究院』,为我们未来的科技发展,储备人才!”
命令一条条地下达,整个鼠鼠王国,这台精密的战爭机器,开始围绕著“生存”这个核心目標,高速运转起来。
会议的最后,陆然看著地图上,那个被他用红色標记出来的地点——城西废弃钟楼。
“三天后,我会亲自去赴约。”他沉声说道,“我需要知道,那位『守护者』,到底是敌是友。我也需要从他那里,得到更多关於这个世界,关於我们敌人的情报。”
这是一场豪赌。如果雪风是善意的,他可能会得到一个强大的盟友。如果是恶意的,他此去,或许就是有去无回。
但他必须去。因为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那个金髮女刺客,那把淬毒的匕首,隨时都可能找到他的“侦探事务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