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晚萤心中念头飞转,面上却不动声色,顺著对方的话,用一个早已准备好的藉口自然回应:“是的,尊贵的圣骑士先生。我刚从达拉然进修结束,正打算返回奎尔萨拉斯。”叶晚萤原来是剧情党,玩游戏时每一个任务npc的对话她都是从头看到尾,所以现在说起话来语言流畅自然。
哥兰尼斯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他语气沉重地告诫道:“很遗憾,小姐。通往奎尔萨拉斯的路现在已经布满了那些天杀的亡灵,提瑞斯法林地乃至整个洛丹伦东北部都已不再安全。独自行动无异於自杀。”
他指了指正在被组织起来的难民队伍,提出了建议:“跟我们一起行动吧。我们救助难民,计划送这批难民南下,前往希尔斯布莱德丘陵的南海镇。那里是我们目前在南方最重要的据点,地势相对有利,也有港口。到了那里,你会安全很多,或许也能找到前往奎尔萨拉斯的方法。”
一路上,正如哥兰尼斯所预料,他们又遭遇了几股零星的亡灵天灾散兵。有时是从林间扑出的几只食尸鬼,有时是几个游荡的骷髏。白银之手的圣骑士们构成了坚实的中坚力量,他们闪耀的圣光是对亡灵最有效的武器。
叶晚萤也履行著她的“职责”,混在队伍中,偶尔出手。她谨慎地使用著一些最基础的、看起来像是暗影牧师该有的能力——用轻微的精神鞭笞干扰食尸鬼的行动,为圣骑士创造斩杀的机会。她小心地控制著力量的输出,將其维持在一个“技艺精湛但不过分惊人”的水平线上,在练习基础暗影法术的同时完美地隱藏了体內那真正恐怖的虚空本源。
隨著一路收拢逃散的倖存者,这支难民队伍的规模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大,等到他们终於穿过最后一道山隘,眼前出现银松森林那標誌性的有些扭曲的松林时,队伍人数已经超过了一百人。
进入银松森林地界后,情况果然好了很多。虽然空气中依旧瀰漫著淡淡的腐臭,林间也偶尔能看到战斗的痕跡和不幸者的遗体,但成建制的亡灵军队確实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瀰漫在队伍中的一种令人窒息的、巨大的悲伤。
叶晚萤发现自己竟然能敏锐地感知到,这种悲伤並非仅仅来源於个体,而是如同浓雾般笼罩著整个队伍,甚至浸润了这片土地。倖存下来的人们大多沉默著,脸上没有了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麻木、空洞和深入骨髓的哀慟。孩子们不再哭闹,只是紧紧抓著父母的衣角,睁著惊恐未褪的大眼睛。就连那些始终挺直脊背、盔甲染血的白银之手骑士们,他们的眼神中也充满了疲惫、愤怒,以及一种…信仰被践踏、家园被毁灭后的巨大创伤。
他们失去了国王,失去了首都,目睹同胞变成怪物,熟悉的土地化为焦土。这种集体性的绝望,比任何亡灵天灾的嘶吼更让人感到沉重。
队伍在银松森林的大路上沉默地行进著,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和偶尔的咳嗽声是唯一的伴奏。叶晚萤行走其中,周身自然瀰漫的冰冷暗影能量让她与这股瀰漫的悲伤情绪格格不入,仿佛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她看著这一切,感嘆原来亲临游戏世界后一切都如此真实,不过还有一种基於“全知”的冷静评估。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更大的苦难还在后面。而她的目標,远比在这片悲伤的土地上寻求安稳要远大得多。
队伍行进的速度极其缓慢,拖家带口、满载著微薄家当的难民们体力早已透支。行走了一整天,当银松森林阴霾的天空终於彻底暗淡下来时,哥兰尼斯不得不下令队伍在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就地扎营休息。
篝火一堆堆地被点燃,橘黄色的火焰跳动著,努力驱散著林间的寒气和人们心中的恐惧,仿佛成了这群流离失所之人最后的精神寄託和微弱希望。
然而,白天的奔逃与恐惧耗尽了人们的体力,也暂时压抑了他们的情绪。此刻一旦安定下来,那刻骨铭心的、失去家园与亲人的巨大悲伤便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抑制。
先是某个角落传来一个女人压抑不住的、低低的啜泣声,这声音仿佛是一个信號,迅速感染了整个营地。很快,悲伤的哭声便连成一片,男人沉重的嘆息、老人无助的哽咽、孩子迷茫的啼哭……各种绝望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的林地夜空中显得格外淒楚刺耳。
白银之手的骑士们穿梭在人群中,尽力分发著食物和清水,试图安抚眾人的情绪。几位圣骑士站在篝火边,脸上带著悲悯与坚毅,高声宣讲著圣光的教义,讲述著勇气、希望与救赎,试图用信仰的力量重新点燃人们眼中的光芒。
“圣光从未拋弃祂的子民!”
“我们要活下去,洛丹伦的希望就在你们身上!”
“乌瑟尔大人……一定会带领我们光復家园!”
他们的声音洪亮而充满力量,也確实让一部分人暂时止住了哭声,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火苗。但在那无边的、沉重的集体悲愴面前,这些话语有时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叶晚萤独自坐在一棵枯树下,离最近的篝火也有段距离。她小口喝著白银之手骑士团分发的山泉水,静静地观察著这一切。难民的哭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其中蕴含的绝望、恐惧和痛苦是如此浓烈,几乎能让任何一个尚有良知的人心碎。然而,这些强烈的情绪波动撞击在叶晚萤感知的边缘时,却被一层无形而冰冷的屏障挡住了大半。
源自萨拉塔斯的虚空能量让她自然而然地悬浮於这尘世的情感漩涡之上。一种超然的冷漠占据主导,让她觉得眼前的悲慟更像是一幅值得观察的“眾生相”。
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要被那冰冷洪流彻底淹没的不適感,如同水底的暗礁,偶尔会触碰她的意识深处。
那是属於“叶晚萤”的残存感知。她的理性基於过去的记忆理解著这场悲剧的重量,知道这些人值得最深切的同情。这份“知道”与此刻实际的“感受”之间那巨大的割裂感,带来一种古怪的、难以言喻的空洞和烦躁。
她收起思绪,目光越过哭泣的人群,望向南方漆黑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