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陈默那双充满了愧疚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不仅没错,而且做得很好!非常好!”
“什么?”陈默愣住了,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著刘宗敏。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刘宗敏的眼中,闪烁著一种英雄惜英雄的欣赏光芒,“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任何死板的命令,在复杂的战局面前,都可能变成催命符!”
“你能在那种情况下,顶住压力,做出了最符合当时战局的判断!”
“一千对六千,於事无补。只会执行命令的莽夫,也算不上好汉。”
“敢下决策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
“需要的,更是一个真正將领,应有的担当与智慧!”
“这一战,若没有你那神来之笔的背后一击,咱们所有人,现在怕是都已成了刀下之鬼!”
他环视著周围那些同样听得目瞪口呆的亲卫,朗声说道:
“都给老子听清楚了!”
“陈默將军,临危不乱,审时度势,力挽狂澜!乃是我裕兴军此战,第一功臣!”
“等回到裕州,我刘宗敏,必將亲自向主帅,为他请功!”
这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光明磊落!
陈默看著眼前这位胸襟坦荡如海的副帅,心中的那点愧疚与不安,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与豪情!
他重重地,对著刘宗敏,再次一抱拳!
“副帅!”
“末將愿为您,为裕兴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
经此一役,刘宗敏和陈默麾下,这支由四千精锐骑兵组成的突击部队,还能站著的已经不足两千人。
“伤亡如何?”刘宗“敏哑声问道。
“还在统计。”陈默摇了摇头,“不过张勇和李信那两个总兵,都跑了。让他们带了几百残兵逃了出去。”
“跑了就跑了吧。”刘宗敏的脸上,看不出半分的惋惜,“两条丧家之犬而已。他们活著回去,比死了对左良玉的打击更大。”
他很清楚,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固然能提振士气。
但一场匪夷所思的惨败,却足以摧毁一支军队的灵魂!
很快,打扫战场的工作,便有条不紊地展开了。
裕兴军的士兵们,虽然疲惫,却依旧保持著高度的纪律性。
一部分人负责救治伤员,將那些还有一口气的袍泽,从尸体堆里,小心翼翼地抬出来,进行简单的包扎。
另一部分人,则负责发战爭財。
“快!快!把那些官军的盔甲,都给老子扒下来!他娘的,这可都是好东西!”
“还有这腰刀!辽东货!比我们自己造的,可强多了!”
“马!马!把那些没死的战马,都给老子牵过来!咱们这次,可是发大財了!”
战场之上,响起了一片兴奋的、充满了財迷气息的叫喊声。
那些刚刚还视死如归的猛士,此刻,一个个都化身为了拾荒者,兴高采烈地,从敌人的尸体上,搜刮著一切有用的战利品。
刘宗敏和陈默看著眼前这幅充满了违和感,却又无比真实的画面,都不由得相视一笑。
是啊。
只有活著,才有资格,去享受胜利的果实。
而这些战利品,就是他们用命换来的!
“报——!”
一名负责清点战果的百户,兴冲冲地跑了过来,脸上洋溢著发自內心的喜悦。
“启稟二位將军!”
“此战,我军共计斩首三千余级!俘虏近千人!”
“缴获战马两千多匹!盔甲兵器,更是不计其数!”
看著眼前这丰硕的战果,刘宗敏那张沾满血污的脸上,终於露出了一丝笑意。
但他心中的那根弦,却並未放鬆。
他很清楚,这场胜利只是暂时的。他们捣毁了粮仓,歼灭了援军,但这並不代表,左良玉那头猛虎,就已经被彻底拔掉了爪牙。
恰恰相反。
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飢饿的猛虎,才是最可怕的!
“传我將令!”
“全军,就地休整!抓紧时间吃饭、睡觉,补充耗体力!”
“伤兵营,立刻对伤员进行救治!我们一个弟兄,都不能丟下!”
“斥候队,派出两拨人!”
“一拨向西,死死地盯住汝州方向”
“另一拨,想尽一切办法,绕过敌人的封锁,將临汝镇大捷的战报,送到李过將军的中军大营。”
“是!副帅!”
斥候队长重重一抱拳,领命而去。
刚刚还喧闹无比的战场,很快便再次恢復了平静。疲惫的士兵们,三三两两地靠在一起,头盔歪在一边,抱著兵器,沉沉地睡了过去。鼾声,此起彼伏。
负责警戒的哨兵,依旧强打著精神,警惕地注视著每一个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