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关於奥托的处置方法,康斯坦丁心中早有结果,审判不过是走个过场。
结果无非三种:处决、流放、监禁。
第一种绝无可能——如今欧洲遍地君主制国家,王室间多有亲缘,若真处决奥托,希腊的外交环境会瞬间恶化。英国人虽为支持他推翻奥托给了不少资源,可一旦沾了国王的血,保准第二天地中海舰队就会开到比雷埃夫斯港。
至於监禁,不过是浪费希腊的粮食,毫无意义。
所以,康斯坦丁早定了主意:流放。
当然,在此之前,巴伐利亚政府得先付清赎金。奥托毕竟是巴伐利亚王室成员,这笔赎金不能少。
奥托的审判在市政厅的圆形会议厅举行。
康斯坦丁端坐主审位,面前摊著两叠文件——左侧是財政部匯总的“奥托时期財政亏空明细”,密密麻麻记著王室挥霍与官员贪腐的数字;右侧是地方官员呈报的“执政失误记录”,1854年比雷埃夫斯港被封、1857年税赋改革失败等事件,一桩桩都写得清晰。
厅內列席者皆是新推选的代表,多为支持革命的贵族、商人与军官,奥托旧部连门槛都没摸著。
“被告奥托,”康斯坦丁的声音穿过空旷的会议厅,没有多余的情绪,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是否承认任內疏於治理,致港口淤塞、税赋混乱,且三次因外交决策失误引发危机?”
奥托穿著褪了色的王室常服,昔日的光鲜早已褪去,只剩满眼的不甘。
他指尖绞著袖口磨得发亮的金线,梗著脖子道:“我是希腊国王,我的决策无需向你们这些叛乱者解释。”
“你已经被罢免了!”台下的商人代表猛地起身,將一份泛黄的船运损失清单拍在案上,纸张发出清脆的响声。“1854年你无视英法警告,硬要站队俄国,害得比雷埃夫斯港被封半年!我手下有十二艘船因无法出港破產,三十多个家庭最后只能靠乞討过活,这不是国王的特权,是赤裸裸的失职!”
奥托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厅內代表们的声討声此起彼伏,直到康斯坦丁抬手示意安静,会议厅才重新恢復秩序。
正午的钟声响起时,判决终於宣读:“奥托一世因执政期间治理失当,严重损害希腊国家利益,判处终身流放,即日起由英国军舰护送离境,永不得返回希腊领土。”
这是委员会早就討论好的结果。从个人情感而言,他何尝不想像后世那样彻底清算旧政权的象徵?但希腊不是英法,也不是什么强国,没有底气承受处决欧洲国王的代价。今日若敢动奥托一根手指,明日英国的贷款可能中断,军舰或许会直接驶入比雷埃夫斯港。
这种“必须妥协”的无奈,越发让他希望希腊能够强大。
审判结束当日午后,康斯坦丁在市政厅的小会议室召开核心会议。
参会者不多,只有復兴委员会成员和一些以约安尼斯为代表的跟隨康斯坦丁返回希腊的卡波季里亚斯家族的家臣。
“审判奥托只是开始,”康斯坦丁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目光扫过眾人,“从抓到奥托那天起,革命最大的外部阻力就没了。现在,真正的麻烦在內部,那些坐拥大量土地的希腊封建贵族。”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几分:“一类是奥斯曼留下的大地主,独立后没被清算,手里握著伯罗奔尼撒一半的土地,每年收的地租能抵半个国库;另一类是『克莱夫特』,当年为独立打仗有功,现在却成了地方土皇帝,手里有私兵,中央的税吏根本进不了他们的地盘。”
陆军总长皱著眉:“陛下,这些人手里有枪,硬来怕是会引发內战。咱们刚推翻奥托,根基还不稳啊。”
“所以不能硬来,得靠改革。”康斯坦丁点头,却话锋一转,“但改革不是喊口號,得有人帮著推。那些贵族盘根错节,光靠咱们这些人,不够。”
约安尼斯表示赞同,毕竟卡波季里亚斯家族离开希腊已经几十年了,在希腊的產业基本转移到英国了。无论改革多大胆,都不会伤到家族的產业。
康斯坦丁接著说:“我们卡波季里亚斯家族虽然离开了很多年,但在本地贵族中还是有不少支持者的,我们可以尝试把他们拉拢过来。毕竟现在土地的价值早就不如从前了,相信只要给予一点利益用於交换,他们会支持我们的。”
阿列克谢里突然开口:“这个主意好!雅典大学的学生最近在办报社,专门嘲讽那些守旧贵族,要是再加上卡波季里亚斯家族的影响力,舆论和贵族圈子两方面发力,改革的阻力肯定能小不少。”
“没错,民间舆论也得跟上。”康斯坦丁点点头,“阿列克谢,你让雅典大学的教授们多写些文章,宣传『开明贵族与国家共进退』的理念,把卡波季里亚斯家族的事跡也写进去,让大家知道,真正的贵族,是愿意为希腊的未来让步的。”
“然后再和那些可能的支持者谈谈,只要愿意支持改革,我们能做出一切不违反国家利益的让步。”康斯坦丁补充道。
“那明天的安排是?”
“先去雅典大学看看,大学生和教授们大多是进步实力,是最容易爭取到的支持改革的对象。”康斯坦丁用手敲了敲桌子,“而且,我离开希腊前就想去雅典大学读书,也算是圆了儿时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