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的酒,喝得酣畅淋漓,杯盘狼藉。席间,宋飞自然成了绝对的主角,被灌得晕头转向。陈诗人和何群行程紧张,第二天一早还要去上海,喝到半夜便先行告辞了。姜闻却似乎意犹未尽,拉著宋飞又聊了许久,最后乾脆蹭了剧组的酒店房间住下。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一层薄薄的清霜覆盖在酒店门前小园的草坪和灌木上,空气冷冽而清新。宋飞强大的生物钟准时將他唤醒。换上练功服,悄无声息地来到小园那片空旷的硬地上。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仿佛將天地间的清气都纳入胸腹。再睁眼时,眼神已变得澄澈而锐利,再无半分昨夜的迷濛。他缓缓起势,双脚不丁不八,沉腰坐胯,一股沉稳如山岳的气势油然而生。隨即,他身形动了!
趟泥步!沉稳、粘稠,如同在泥泞中跋涉,却又带著一种奇异的流畅感。每一步踏出,脚掌与冰冷的地面接触,发出轻微而清晰的“沙沙”声。他的动作时而舒缓如行云流水,时而迅捷如惊鸿掠影。双臂翻飞,或穿、或插、或按、或托,掌隨身走,身隨步换,在方寸之地辗转腾挪,带起阵阵细微的破空风声。那套古朴而精深的八卦掌,在他身上展现出了惊人的协调性和爆发力,动静之间,仿佛与这清冷的晨光融为了一体。
一趟掌打完,宋飞缓缓收势,气息悠长,头顶甚至蒸腾起淡淡的白气。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掌声突兀地响起。
“啪!啪!啪!”
宋飞循声望去,只见姜闻裹著一件厚厚的羽绒服,斜倚在园入口的廊柱上,正饶有兴致地看著他。姜大导演显然被宿醉折磨得不轻,脸色有些发白,眉头习惯性地拧著,一只手还按著太阳穴。
“姜导,早啊。”宋飞笑了笑,气息平稳,仿佛刚才那套刚猛凌厉的掌法只是隨意活动了下筋骨,“头疼?没吃早饭吧?”
姜闻咧咧嘴,声音有点沙哑:“早个屁……头疼得跟要炸开似的。昨晚那酒,后劲太他妈大了。”他走过来几步,眼神在宋飞身上扫视著,“刚看你比划那几下……那是八卦掌?”
“嗯,正宗程派八卦。”宋飞点点头,做了个收功的动作,气息彻底平稳下来。
“看著挺像那么回事儿,”姜闻揉著太阳穴,语气带著点好奇,“你练到什么程度了?能打几个?”
宋飞看著他,脸上那点隨意的笑容收敛了,神情变得异常认真,甚至带著点郑重其事。他考虑了一下,才一字一句地说道:“姜导,这么跟您说吧。我宋飞,应该算是您从小到大,亲眼见过的人里面,最能打的那一个了。”他的语气平静,却透著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
姜闻的眉头瞬间皱得更紧了,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呵!你小子,酒还没醒透吧?又开始吹上了?比昨晚那牛皮吹得还离谱!”
宋飞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那表情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你不信”。“姜导,”他加重了语气,“其他事儿,我宋飞能跟您嬉皮笑脸,能吹牛扯淡。但功夫这事儿,开不得玩笑。我不能丟了师门的脸面,更不能让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被人小瞧了。”他目光坦然地迎著姜闻怀疑的眼神,“您要是不信,儘管找人来试。民间的拳师,体工队的散打冠军,部队里的格斗高手……只要您找来,我隨时奉陪。”
姜闻看著宋飞那异常严肃认真的表情,心里的怀疑倒是去了几分,但依旧觉得难以置信。这世上哪有这么年轻的“绝顶高手”?他撇撇嘴,显然还是不信。
宋飞也懒得再解释。他目光一扫,看到姜闻手里还拿著半罐没喝完的、用来“透一透”解宿醉的啤酒。他走过去,极其自然地从姜闻手里拿过那半罐啤酒。
“哎……”姜闻刚想说什么。
只见宋飞仰头,“咕咚咕咚”几口就把剩下的啤酒喝了个乾净。然后,他双手握住那个空了的铝製易拉罐,十指微微发力。
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响起!
在姜闻骤然放大的瞳孔注视下,那个原本完好的易拉罐,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揉捏的橡皮泥,在宋飞的双掌之间迅速变形、塌陷!先是变成一个扁平的铝饼,紧接著,宋飞单手握住那团扭曲的金属,五指猛地收紧!
“嘎吱——!”
刺耳的摩擦声中,那团铝饼被硬生生攥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小铝球!
这还没完!宋飞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如同铁钳般捏住那个小铝球,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咯嘣!”
一声轻响,铝球上瞬间出现两个清晰的指印!整个球体被捏得凹陷下去!
最后,宋飞双手合拢,將那团彻底不成形的废铝夹在掌心,如同搓麵团一般,缓慢而有力地一捋!
一条扭曲的、边缘带著锋利毛刺的铝条,静静地躺在了宋飞摊开的手掌心上!整个过程,快得只在几个呼吸之间!
姜闻彻底石化了。他张著嘴,眼睛瞪得溜圆,死死地盯著宋飞掌心上那条在晨光下闪著冷光的铝条,又看看宋飞那双看起来修长有力、却绝无半点老茧的双手,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魔术。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拿那条铝条。指尖刚碰到那锋利的边缘,就感到一阵刺痛,猛地缩回手一看,食指指尖已经被划破了一道小口子,渗出了血珠!
“嘶……”姜闻倒吸一口凉气,看看自己冒血的手指,又看看那条狰狞的铝条,再看看宋飞那双平静无波、仿佛只是捏碎了一块饼乾的手。
“这……这他妈的……”姜大导演的词汇量似乎在这一刻彻底贫乏了,他指著宋飞的手,又指著那铝条,半天才憋出一句,“什么情况?变戏法呢?!”
宋飞隨手將那条废铝丟进旁边的垃圾桶,拍了拍手上的金属碎屑,语气平淡得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正宗內家功。练的是筋骨劲,透的是內里。比外家那些铁砂掌、金钟罩什么的,路子野一点,劲儿也透一点。”他看著姜闻那副世界观被顛覆的呆滯模样,嘴角终於又勾起那丝熟悉的、带著点小得意的痞笑,“怎么样?中戏大导,开眼了吧?这回信了?”
姜闻足足愣神了有半分钟。他看看垃圾桶,又看看宋飞的手,再看看自己冒血的手指。那铝罐扭曲变形时刺耳的声音,仿佛还在他耳边迴响。他终於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眼神里的怀疑被一种强烈的震撼和不可思议所取代:“操……这……这是真功夫?不是障眼法?”
“废话!”宋飞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要不我跟您说,这玩意儿开不得玩笑呢?丟不起那人!”
姜闻沉默了。他低著头,看著自己指尖那点微不足道的血珠,又抬头看看宋飞年轻却异常沉静的脸庞,眼神闪烁不定,像是在急速地思考著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猛地抬起头,眼神灼灼地盯著宋飞,那目光锐利得像是要把他看穿:
“小子,”姜闻的声音带著一种异样的兴奋和急切,“想不想去好莱坞拍戏?”
宋飞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姜闻的话题会跳跃得如此之大:“什么意思?”
“我认识一朋友!美国的!叫昆汀·塔伦蒂诺!”姜闻语速飞快,像是怕宋飞跑了似的,“就前几天,他还给我打电话扯淡,说想拍一部关於真功夫的电影!正满世界踅摸真能打、有真功夫的演员!我把你介绍过去,怎么样?凭你这手本事,加上你这张脸,去了保管让他惊掉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