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宋飞身上。强光灯下，他年轻的脸庞轮廓分明。莱特曼带著探寻和求证的表情问道：“伯纳德，那么，你自己呢？你同意昆汀这个……呃……相当大胆的评价吗？你认为自己在功夫上的造诣，已经达到了阿里、乔丹在他们领域的那种歷史级高度？”

这个问题极其尖锐，直指核心。演播厅里落针可闻，所有的摄像机镜头都死死地对准了宋飞的脸，捕捉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观眾席上，几百双眼睛也紧紧盯著他，等待著他的回答。这既是对他自信的考验，也是对他所代表的东方武者风度的考验。

宋飞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垂眼，似乎在认真思考，又似乎在沉淀某种力量。几秒钟的沉默，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然后，他抬起眼，那双深邃的黑眸迎向莱特曼探究的目光，迎向无数镜头，迎向整个演播厅的注视。他的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闪躲，也没有丝毫的狂妄。

“大卫，”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带著一种奇特的、金属般的质感，“东方文化讲究谦逊內敛。如果別人夸我帅气，或者演技出色，我通常会谦虚地回应，表达谢意，这是一种礼节。”他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如同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但是，如果谈及的是功夫的境界……”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坦荡和强大自信，“我不会谦虚。绝不。”

他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因为，作为一名武者，对自己力量的绝对信心，是刻在骨血里的东西。它关乎生死，关乎胜负。在挑战面前，在对手面前，一丝一毫的自我怀疑，都是致命的破绽。自信，不是傲慢，而是生存和胜利的基石。”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打在听者的心上，那股內敛却磅礴的气势，瞬间镇住了全场。这与他之前平静温和的形象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莱特曼的眼神亮了起来，像是发现了宝藏：“非常……非常酷的一种思想！伯纳德，我必须说，你和我印象中、或者说，很多美国观眾刻板印象里的『东方人』，很不一样。”

宋飞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带著挑战意味的弧度：“come on， david.”他直接叫了莱特曼的名字，语气带著一丝锐利的批评，“这听起来，不就是你们美国佬典型的刻板印象吗？什么是『东方人』？一个包含了数十亿个体，拥有无数文化、语言、信仰差异的庞大群体標籤？”

“东方世界里的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有著独一无二的性格、思想和追求。用一个模糊的群体印象去概括所有，並预设他们的行为模式，这本身就是一种傲慢和无知。”他的话语清晰、有力，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西方社会长久以来对东方那种笼统而居高临下的认知方式。观眾席陷入一片寂静，不少人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

莱特曼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他认真地看了宋飞几秒钟，然后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了一个罕见的、略带歉意的姿態：“woo…伯纳德，我必须承认，在你说出这番话之前，我確实……没有深入思考过这个问题。你说得对。我很抱歉，这確实是一种思维上的懒惰。”他坦率地承认了自己的盲点。

“不必道歉，大卫。”宋飞的神色缓和下来，语气恢復了平静，但那份力量感依旧存在，“事实上，我来到这里，站在这个舞台上，就是为了改变这一点而来。打破刻板印象，不是你们的义务，指望別人去消除对自己的误解，这既不现实，也不够有力。真正的改变，需要我们这些被贴上標籤的个体，用自己的行动、自己的声音、自己真实的成就，去主动打破那层无形的壁垒。”他的话语掷地有声，清晰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使命。

昆汀在一旁用力点头，插话道：“没错！大卫，伯纳德第一次见面就给我上了一课！就在他展示完功夫，我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想著怎么拍出我心目中那个『神秘东方』时，他就直截了当地告诉我：『昆汀，你想表达的那些东西，很多只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东方，不是真实的东方思想。』”

昆汀模仿著宋飞当时的语气，带著点无奈又佩服的笑意，“然后，他非常详细地给我讲解了东方哲学中一些核心的內核，关於『道』，关於力量的本源……说实话，我当时真的被震撼到了，像被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他看向宋飞的眼神充满了真诚的欣赏。

莱特曼的兴趣被彻底点燃了，他敏锐地抓住了宋飞话语中的核心：“伯纳德，你刚才说，你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打破刻板印象。那么，除了通过昆汀的电影，你具体打算如何去做呢？我们都很想知道你的『行动计划』。”他身体前倾，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態。全场的焦点再次牢牢锁定在宋飞身上。

宋飞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观眾，扫过那些闪烁著红光的摄像机镜头，仿佛要穿透它们，看到镜头背后整个美国的观眾。他的眼神锐利如鹰，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布鲁斯·李（bruce lee）已经为我指明了道路。”他清晰地念出那个在西方世界几乎等同於“功夫”本身的名字，演播厅里立刻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嘆和议论。布鲁斯·李！这个年轻人的野心竟然如此之大！

“时间过去太久，”宋飞的声音沉稳地压下议论，“我不太清楚当年布鲁斯·李在推广功夫时，是否真的公开挑战过西方的格斗家。也许有，也许没有，细节已经模糊。但这一次，我选择的路，会更加直接。”他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吐出，如同战鼓擂响：

“我这次来到美国，公开宣布：我將挑战美国的技击高手。无论流派——拳击、自由搏击、综合格斗、空手道、跆拳道、踢拳、泰拳……亦或是任何其他门派的拳种。只要是你们认可的高手，站在各自领域顶端的战士，我都欢迎！”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惊雷一样在演播厅炸开！观眾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声浪——惊呼、难以置信的议论、兴奋的口哨声交织在一起！挑战格斗高手？这简直比昆汀的电影剧情还要疯狂！镜头疯狂地捕捉著观眾席上目瞪口呆的表情和昆汀兴奋得快要跳起来的样子。

宋飞的声音穿透喧囂，继续清晰地传来：

“我会公开接受挑战，过程全程开放。如果有媒体感兴趣，我欢迎所有的摄像机！我会在每一场挑战中，用我的行动，用我的胜利，向所有人展示真正的东方功夫哲学，展现它所蕴含的力量与智慧！”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充满了绝对的自信。

“当然，”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冷峻的现实考量，“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干扰和儿戏般的挑战，我会设置一个门槛。挑战者需要证明他们的实力和诚意。初步的规则是：双方需拿出同等数额的费用作为入场券和获胜奖金。初步定为一百万美元！胜者，拿走全部奖金！败者，自负医疗费用！”他报出的数字再次引起一片惊呼。一百万美元！这绝对是一场豪赌！

“holy shit！”莱特曼脱口而出，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插进头髮里，脸上写满了巨大的震惊和不可思议，“你是认真的？伯纳德·宋！天哪！我们今晚是要亲眼见证一个新的布鲁斯·李诞生吗？不，是超越布鲁斯·李的传奇诞生？！”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不是布鲁斯·李，”宋飞平静地纠正，眼神锐利如刀锋，“而是伯纳德·宋。我尊敬布鲁斯·李，是他让世界认识了功夫（kung fu）这个词。但这並不代表我完全认同他的武学理念。我的路，和他不同。我的功夫哲学，也和他不同。”

“ok！ok！”莱特曼用力地点著头，显然被宋飞展现出的魄力和规划彻底点燃了热情，“伯纳德，我必须说，我被你的计划震撼到了！我，大卫·莱特曼，以个人名义，非常非常乐意尽我所能，促成cbs电视台与你这史无前例的『挑战全美』计划进行深度合作！这绝对是电视史上的盛事！”

他深吸一口气，话锋一转，带著商人的精明和主持人的本能，“不过，伯纳德，在这之前……能否让我们现场的观眾，以及电视机前的观眾，亲眼见识一下？见识一下你所说的、足以挑战全美高手的『功夫』？不是电影特效，而是真实的、属於伯纳德·宋的功夫？这將对我回去说服我的製作人和cbs高层，有著决定性的帮助！”他的眼神充满了热切的期待，也带著一丝將信將疑的试探。毕竟，口说无凭。

整个演播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宋飞身上。期待、怀疑、兴奋、好奇……种种情绪在空气中瀰漫。

宋飞脸上露出一抹极淡、却充满强大自信的笑容：“可以。”

他从容地站起身，动作流畅而稳定。那双锐利的眼睛迅速扫视了一下整个演播厅舞台。灯光设备、摄像机、音响、观眾席……没有找到任何能直接展示他力量的东西。他的目光掠过角落，那里堆放著一些杂物。忽然，他的视线定住了——角落里有一大块深灰色的布，质地看起来像是厚实的麻，似乎是用来遮盖设备的。

他迈步走了过去，步伐沉稳有力。在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他弯腰捡起那块布。布很大，叠起来也相当厚实，入手粗糙而沉重。他用手指捻了捻布料的质地，感受著它的纹理和强度，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他拿著这块灰布，走回舞台中央，站在明亮的聚光灯下，成为绝对的核心。

“我需要一桶水。”宋飞朗声说道，声音清晰地传到后台。

短暂的等待，后台的工作人员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展示勾起了巨大的好奇。很快，一个穿著黑色t恤的强壮场务，提著一个半满的塑料水桶，有些气喘吁吁地跑上台，放在宋飞脚边。清水在桶里晃荡著。

宋飞弯腰，双手抓住那块厚重的麻布，將它完全浸入冰冷的水桶中。清水迅速被布料吸收，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几秒钟后，他双手用力，將吸饱了水的布提起。湿透的布料变得极其沉重，软塌塌地垂落著，水珠不断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小滩水渍。这块湿布看起来毫无威胁，就像一块巨大的、沉重的抹布。

演播厅里鸦雀无声。观眾们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宋飞。他要做什么？用这块湿布展示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