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来嘿嘿一笑,自然也听出了黄青话中之意。他瞥了一眼身旁神色凝重的轩辕敬城,又看了看下方恢宏却脆弱的龙庭建筑,灌了口酒,咂咂嘴道:“黄府主倒是会说话。行吧,今日酒兴正浓,打打杀杀確实败兴。拓跋菩萨,以后有机会再找你討教。”
这话说得混不吝,却也是变相同意了罢手。
拓跋菩萨冷哼一声,声如闷雷:“本王隨时恭候。”算是接下了这话头。
至此,那令人窒息的对峙气氛终於缓和下来。
黄青暗暗鬆了口气,连忙打圆场道:“如此甚好!此地风雨甚大,岂是待客之道?军神,吴先生,轩辕先生,不如移步宫中稍作休息?也好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
拓跋菩萨微微頷首,算是默认。
吴来无所谓地耸耸肩。
轩辕敬城自然也无异议。
於是,在这位棋剑乐府府主的居中调和下,原本剑拔弩张的五人,竟暂时拋却干戈。
拓跋菩萨率先转身,一步踏出,便如缩地成寸般向著下方那最为巍峨的宫殿群落去。黄青带著第五貉紧隨其后。
吴来对轩辕敬城使了个眼色,哈哈一笑,袖袍一卷,便带著这位新晋的儒家剑仙,化作一道清冽剑光,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五道身影,前后落入那象徵著北莽权力核心的龙庭宫中,只留下高空中渐渐平息的雨云,以及下方无数兀自心惊胆战、不明所以的北莽军民。
北莽龙庭宫內,虽无离阳皇宫那般雕樑画栋、极尽奢华,却另有一番粗獷厚重的气派。
巨大的石柱支撑起宽阔的殿宇,墙壁上悬掛著猛兽皮毛和狰狞的战爭图腾,空气中瀰漫著淡淡的酥油和檀香混合的气息。
一场算不上盛大却规格极高的宴席已然设下。
主位之上,自然是北莽军神拓跋菩萨,他並未更换服饰,依旧那身裘皮旧甲,却自然成为整个大殿的中心。两侧各有案几。
左侧首座是酒剑仙吴来,他毫不见外地盘腿坐著,那只朱红酒葫芦就放在手边,对著案几上的北莽奶酒和烤羊腿评头论足,时而自顾自灌上一口自家的美酒。
吴来下首则是轩辕敬城,他正襟危坐,青衫整洁,与周遭环境略显格格不入,只是默默打量著殿內布局,感受著那无处不在的压抑气运。
右侧首座是府主黄青,姿態优雅从容,面前案几上的食物酒水几乎未动。
黄青之下,则是面色惨白、气息虚弱的第五貉,他被安置在一张铺著厚厚毛皮的软椅上,有侍女小心翼翼地为她递上流食药汤,显然伤势极重,能列席於此已是勉强。
殿內並无太多侍女护卫,显得有些空旷寂静,唯有火焰在巨大壁炉中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拓跋菩萨举起一杯烈酒,目光首先投向右侧的黄青,声音低沉开口,打破了沉寂:“黄府主,你不在棋剑乐府清修,此番突然前来龙庭,所为何事?”
他虽已知晓洛阳之事,但依旧要听黄青亲口稟明,这也是对棋剑乐府的一种態度。
黄青放下酒杯,神色一肃,拱手回道:“回稟军神,黄青此次贸然前来,实因收到紧急讯息,听闻那魔头洛阳已离开敦煌城,正一路北上,目標直指我北莽龙庭!”
他语气沉凝,此话一出,殿內气氛似乎更加凝重了几分,连正在啃羊腿的吴来动作都慢了一拍,竖起了耳朵。轩辕敬城也微微侧目。
拓跋菩萨眼神微冷,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黄青面露忧色:“此魔头行事乖张,无法无天,其实力更是深不可测。她此番前来,用意叵测,黄青担忧其会对女帝陛下安危不利,亦或在我龙庭之內掀起腥风血雨,故特来示警,並愿尽绵薄之力,护卫龙庭周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旁奄奄一息的第五貉,声音愈发沉重:“而且,据沿途传来的消息证实,洛阳此行,绝非善举。她一路北上,已接连斩杀我北莽武林人士十余人,皆是一方豪强或宗门翘楚,手段狠辣,毫不留情。”
最后,他指向第五貉,痛心道:“就连提兵山山主第五貉兄,奉命前去拦截查探,亦遭其毒手,身受重创,险些命丧雪原!若非我与吴先生恰巧路过,后果不堪设想。那洛阳魔功,恐怕比传闻中更为可怕!”
第五貉听到提及自己,惨白的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眼中闪过恐惧与怨毒交织的神色,挣扎著想开口,却引动伤势,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嘴角又溢出血沫。
拓跋菩萨面无表情地听著,手指轻轻敲击著桌面,发出篤篤的轻响,每一声都仿佛敲在人心之上。他自然早已感知到第五貉的伤势,但经由黄青之口详细说出,意义又自不同。
殿內一时间只剩下第五貉痛苦的喘息声和炉火的噼啪声。
“洛阳……”拓跋菩萨缓缓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眸中深处似有冰寒的漩涡在凝聚,“杀我北莽之人,伤我北莽宗师,还敢直闯龙庭……”
他並未暴怒,但那股无形的煞气却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吴来忽然嘿嘿一笑,插嘴道:“嘖嘖,那女娃子脾气还是这么爆。拓跋菩萨,看样子你这北莽军神的名头,人家也没太放在眼里啊。”
拓跋菩萨冷冷地瞥了吴来一眼,並未接话,但周身的气息却愈发深沉如海,暗流涌动。
所有人都明白,洛阳此举,已是对整个北莽武林的公然挑衅,更是对他拓跋菩萨的蔑视。
“哈哈哈,好齐全啊!”
“棋剑乐府的府主,提兵山的山主,还有我北莽第一军神,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们聚集在一起。”
一个爽朗的女子声音传来。
顿时让拓跋菩萨和黄青两个人心中一凛,隨后都是一齐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