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霸道的异界儒道正气……竟被强行接引?不对……”他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划过,推演著那遥远之地紊乱的天机,“更有……一股至神至圣,却充满掠夺意味的冰冷气息……是真武?”
他豁然抬头,眼中温润尽去,化为锐利如剑的光芒!
“竟已能化形入世,行此掠夺之举?!”
他瞬间明了北方那场短暂而激烈的碰撞意味著什么。黄龙士在搏命,而对手,是那位执掌北方的上古大帝!
张扶摇缓缓站起身。周身並无磅礴气势溢出,但整个藏经阁,不,是整个上阴学宫的浩然之气,都隨著他的起身而共鸣、流转!
他感知著北方那迅速消退的异世儒道气息和依旧强盛冰冷的真武神威,心中已然决断。
击杀此刻的真武化身?难!其本体隱藏极深,气息縹緲难寻,纵使他出手,也未必能竟全功,反而可能打草惊蛇,令其彻底隱匿。
但——
大帝临世,必有凭依!其金身本体,定然藏於某处,汲取气运,修復己身!
何处最可能?天下至阴至寒,又暗合真武玄冥之道,且能隔绝天机探查之处……
“武当山……”张扶摇眼中精光爆射,“好个真武!竟將金身藏於眼皮之下!”
与其千里奔袭,去寻那縹緲难测、实力强横的化身,不如直捣黄龙,毁其根基!
心念既定,再无迟疑。
这位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儒家圣人,面对肆虐人间之神祇,怒目而视,仿佛代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发出一声响彻学宫內外、却又凝而不散的怒喝:
“邪神安敢欺我人间无人!”
喝声未落,藏经阁內已不见其身影。
唯有窗外,一道纯粹由浩然正气凝聚而成的青色长虹,冲天而起,撕裂云层,以超越世人想像的速度,直掠西北方向——
目標,武当山!
武当山,云雾繚绕,香火裊裊。
新任掌门王重楼立於金顶之外的一处悬崖边,道袍被山风捲动,猎猎作响。他眉头紧锁,面上惯常的温润平和被一抹难以掩饰的焦虑与茫然取代。手指无意识地捻著拂尘玉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洗象……你这小子,到底去了何处?”他低声喃喃,声音里充满了担忧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洪洗象的突然离去,毫无徵兆,如同人间蒸发,留给武当山一个巨大的空缺和一团乱麻。这位看似不管事、实则定海神针般的小师弟,一旦不在,王重楼才深切体会到那种无所依凭的压力。他不敢远离武当,只能在此苦苦等待,心神不寧地推演天机,却始终如同雾里看,算不出个所以然来。
整个武当山,似乎都因洪洗象的离去而沉寂了几分,连那常年繚绕的云海,都显得有些滯重。
就在王重楼心绪纷乱,几乎要按捺不住想要亲自下山寻人之时——
异变陡生!
毫无徵兆地,一道纯粹、磅礴、刚正至极的青色长虹,自东南天际悍然袭来!
其速度之快,超越了肉眼所能捕捉的极限,前一瞬还在天边,下一瞬已然逼近武当山门!
那並非武道真气,也非道家紫气,而是……浩瀚无匹的儒家浩然气!
“这是……?”
王重楼瞳孔骤然收缩,浑身道袍无风自动,体內大黄庭下意识轰然运转,如临大敌!
他完全想不通,为何会有如此精纯霸道的儒家正气,毫无顾忌地直衝武当山腹地?是哪位儒家圣人亲至?所为何事?是敌是友?
那浩然长虹根本无视武当山层层叠叠的护山阵法与道门气运的天然阻隔,仿佛那些阻碍在其面前如同无物。
长虹没有丝毫偏移减速,目標明確至极——山巔那座供奉著真武大帝法相的金殿!
“不好!”
王重楼心头巨震,虽不明所以,但直觉感到大事不妙,身形猛地拔起,便要不顾一切前去阻拦询问。
然而,他的动作还是太慢了。
或者说,那道浩然长虹的速度,已然超出了他所能反应的范畴!
就在王重楼身形刚动的剎那——
那道青色长虹已然如天外流星般,悍然撞入了庄严肃穆的真武大殿!
没有预想中的剧烈碰撞与爆炸。
只有一声轻微却足以震动整座武当山根基的、仿佛什么东西碎裂开来的“咔嚓”脆响!
清脆,利落,却带著一种令万物寂灭的恐怖意味!
紧接著,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著神圣破碎与无尽愤怒的磅礴气息,猛地从真武大殿內部爆发出来,如同海啸般席捲四方,瞬间冲得王重楼身形一滯,脸色煞白!
他骇然望向大殿之內。
只见殿中那尊受武当山世代香火供奉、凝聚了不知多少信徒愿力、神圣威严的真武大帝鎏金法相之上,此刻竟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而一道青衫身影,正背对著殿门,立於那破碎的法相之前,周身浩然气如烈火般熊熊燃烧,尚未完全平息。
那青衫身影似乎根本不在意王重楼的到来,甚至不在意这足以震动天下道门的骇人之举。
他只是缓缓收回了按在法相之上的手掌,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王重楼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布满裂痕、神性急速流失的法相,又看向那陌生的青衫背影,嘴唇哆嗦著,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碎了……
真武大帝的法相……
被人……
一掌拍碎了?!
是谁?!
为何要如此?!
那青衫人影缓缓转过身,面容清癯,眼神平静,却带著一种洞穿万古的沧桑与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王重楼,並未多言,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声音却如洪钟大吕,敲在王重楼的心神之上:
“邪神凭依已毁,好自为之。”
言罢,不待王重楼有任何反应,其身形便化作点点青色流光,如同来时一般突兀地消散於大殿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王重楼一人,站在死寂的真武大殿外,看著那尊布满裂痕、即將崩塌的帝君法相,山风灌入殿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这位武当新任掌门,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衝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