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云长老和老僧法海几乎在黄飞虫迈出第一步的瞬间,
就同时皱起了眉头,
目光锐利如刀,
瞬间锁定在后者身上。
之前他们通过那三名逃出生天的弟子之口,
早已对仙府內这个名叫黄飞虫、號称“地象盗”的劫修了如指掌,
知道其不仅杀害了宗內优秀弟子吕少猩,
还公然洗劫了另外三人,
更在仙府內兴风作浪,
疑似拿到了不少的好处。
进入仙府后,
他们也第一时间认出了黄飞虫,
只是碍於场合,
打算先集中精力搞定联姻大事,
再顺势以雷霆手段解决这个胆大包天的劫修,
却万万没想到,
对方竟如此不识趣,
先一步跳出来捣乱!
“海云师叔!法海师叔!
他……他就是那个劫修地象盗黄飞虫!
就是他!用卑鄙手段极度残忍地杀害吕师兄!”
那名海佛仙宗的女弟子接到传音暗示,
立刻抬起头,
伸手指著黄飞虫,
声音带著无比愤恨喊道。
“没错!他还抢走了我们所有的空间戒指,
连我们身上最珍贵的护身灵器都没放过!”
“请两位师叔,
请海仙师兄,
为我们做主啊!为吕师兄报仇啊!”
另外两名男弟子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纷纷抬头,
声泪俱下地指控黄飞虫,
將“受害者”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原来……你就是那个无法无天的劫修,
地象盗黄飞虫!”
海云长老待三名弟子“控诉”完毕,
才仿佛刚刚確认黄飞虫身份般,
脸上那和煦的笑容瞬间被怒容取代,
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带著义愤填膺的斥责,
“胆敢公然杀害我海佛仙宗悉心培养的优秀弟子!
这南海之上还有法度吗?!”
老僧法海虽未言语,
但那一直低垂的眼眸骤然抬起,
冰冷如同万载寒冰的目光死死盯在黄飞虫身上,
周身那股练气巔峰的恐怖气息如同即將喷发的火山,
引而不发,
却带著森然刺骨的杀意,
仿佛下一秒就要出手將其擒杀!
“黄飞虫?地象盗?劫修?”
海仙的目光终於正式落在了黄飞虫身上,
那眼神平淡无波,
仿佛只是在看一只偶然闯入视野的螻蚁,
其中带著一丝毫不掩饰的、源自出身与天赋的居高临下的不屑。
在他所受的培养和认知里,
像海佛仙宗这等修仙大宗,
只需要经营势力范围、收取供奉赋税、发布宗门任务並从中抽成,
便能坐拥数之不尽的修炼资源,
维持宗门运转,
培养弟子。
反而这等劫修,
是修仙界最下等、最不入流的存在,
扰乱秩序,
只会如同蝗虫般在底层仙人中互相倾轧、掠夺,
永远成不了任何气候,
连让他正眼瞧看的资格都没有。
“飞虫?”
孔清冷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与疑惑,
她没想到黄飞虫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站出来。
她深知海佛仙宗来者不善,
但后者势大,
她更不愿將黄飞虫牵扯进这潭浑水。
“?”
孔嘉殿略微皱眉,
深邃的目光中带著一丝不解与审视,
他搞不懂黄飞虫为何要在此刻强出头,
这无异於忤逆他的意志,
更硬生生站到了海佛仙宗的对立面。
面对海佛仙宗眾人如同实质般的杀意与指责,
黄飞虫面色不变,
敌人的反对,
证明了他的成功。
“孔真君!”
海云转向孔嘉殿,
拱手道,
语气带著压抑的怒火,
“联姻之事或可暂缓再议。
但这劫修地象盗黄飞虫,
残忍杀害我宗弟子,
公然洗劫我宗后辈,
夺其財物!
此等行径,
穷凶极恶,
与魔道何异?!
此獠不除,
天理难容!
还请真君看在两宗交好的份上,
先容我等將此獠拿下,
以正视听,
以慰我宗弟子在天之灵!”
老僧法海也適时地向前踏出半步,
声音冰冷如同金铁交击,
带著不容置疑的杀意:
“孔真君明鑑!
此獠劫修地象盗黄飞虫,
心狠手辣,
在仙府之內倚仗诡计法宝,
残杀我宗內门弟子吕少猩!
其罪当诛!
更可恨者,
此獠竟敢蒙蔽真君,
混入仙府,
其心可诛!
请真君將其交由我海佛仙宗处置,
清理门户,
以儆效尤!”
两人的话语如同连珠炮般,
直接將黄飞虫定性为十恶不赦的魔道劫修,
並试图向孔嘉殿施压,
要求交人。
黄飞虫心知此刻绝不能露怯,
更不能承认。他深吸一口气,
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与无辜,
声音清晰朗朗,
迴荡在大殿之中:
“真君明鑑!
晚辈实在不知这几位海佛仙宗的高人在说些什么!
什么吕少星、吕大星、吕星星的,
晚辈在仙府內探索多日,
从未见过,
更遑论杀害?
至於什么洗劫钱財,
那更是无稽之谈,
凭空污人清白!
敢问海佛仙宗的弟子是何等出眾,
足足四位弟子之事,
无凭无据,
为何非要赖在我一人头上?
这纯属不可理喻,
欲加之罪,
何患无辞!”
他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
语气中充满了被冤枉的愤懣与不解,
直接將对方扣来的黑锅甩得一乾二净,
还反过来暗指对方仗势欺人,
诬陷於他。
若真是坏人甩锅,
自然是好人遭殃,
需坚决打击;但若是好人甩锅,
那自是坏人遭殃,
大快人心!
此刻面对眼前这群居心叵测、势大压人的海佛仙宗来客,
黄飞虫可不敢有丝毫大意。
“海云师叔、法海师叔,
”
就在气氛再次剑拔弩张之际,
海仙却忽然开口了,
他眉头微蹙,
似乎对眼前的爭执有些不满,
眼神轻蔑地扫了黄飞虫一眼,
仿佛在看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语气带著一种居高临下的淡漠,
“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信口雌黄的劫修罢了,
些许小事,
何须在此刻扰了真君雅兴,
坏了正事?”
他顿了顿,
目光转向黄飞虫,
带著毫不掩饰的驱赶意味,
淡淡道:
“那劫修,
此地没你说话的份,
退下吧。
区区一个见不得光的劫修身份,
就別在孔真君和清冷仙子面前碍眼了,
平白污了这清净之地。”
他这话语,
儼然已將黄飞虫视作可以隨意呵斥、驱使的螻蚁,
连多费唇舌都觉得浪费。
“黄小友,
”
孔嘉殿真君也適时开口,
目光深邃地看了黄飞虫一眼,
语气平和却带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你先退下吧。
你亦是我仙府客人,
你与海佛仙宗之间的些许误会,
本真君稍后自会替你化解,
不必急於一时。”
他看出了黄飞虫想要搅局的心思,
自然不会让其继续留在这里破坏联姻的氛围。
不过,
看在女儿似乎对此子颇为在意,
以及他確实对仙府有过帮助的份上,
他也承诺会帮忙调解恩怨。
“飞虫,
你先离开吧。”
孔清冷也轻声开口,
清冷的眼眸中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她並不希望黄飞虫因为自己的事情,
而彻底惹怒海佛仙宗,
陷入万劫不復之地。
海仙见孔氏父女都发了话要黄飞虫离开,
脸上重新掛起那温和的笑容,
目光转向海云和法海,
打圆场道:
“既然孔真君都说了此人是府上客人,
那想来其中確实是有什么我等尚未了解清楚的误会。
海云叔、法海师叔,
稍安勿躁,
等此间事了,
事情了解清楚了,
再作处理也不迟,
切莫心急。”
他这番话说得漂亮,
既给了孔嘉殿面子,
又將处理黄飞虫的事情推后,
显得通情达理。
“……既然你们海佛仙宗也知道这其中可能有误会,
”
黄飞虫眼见形势比人强,
孔真君明显不想他此刻捣乱,
心念电转,
立刻顺著杆子往上爬,
但嘴上却丝毫不肯吃亏,
他双手一摊,
做出一副无奈又略带讥讽的表情,
“那就趁早给我赔个不是,
把这诬陷的罪名澄清了,
省的误会闹大了,
到时候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大家说是不是?”
他这话简直是火上浇油,
得了便宜还卖乖。
说完,
就见孔嘉殿真君的目光看来,
他深吸一口气,
乾脆地退了几步回到原先站立的位置,
又见孔真君的目光看来,
他乾脆利落地转过了身,
用后背对著大殿中央的眾人,
摆出了一副“背对苍生”、“你们聊你们的,
与我无关”的姿態。
“……”
海仙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下,
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慍怒,
他还从未被人如此无视和有恃无恐地顶撞过,
尤其对方还是一个他根本瞧不上眼的劫修!
但他知道此刻发作只会显得自己气量狭小,
破坏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
於是强压下心头不快,
只是鼻翼微微翕动了一下,
没有再多说什么,
仿佛这劫修黄飞虫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他將目光再次转向孔清冷,
脸上重新浮现那完美无瑕的温和笑容,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他手腕一翻,
一个雕刻著玄奥秘文、散发著淡淡檀香气的玉盒出现在手中。
玉盒材质非凡,
似玉非玉,
似木非木,
表面流光溢彩。
“清冷仙子,
”
海仙的声音依旧清越平和,
带著一丝恰到好处的郑重,
“海某此番前来,
知仙子喜爱阵道,
特意备下了一份薄礼,
聊表心意,
还望仙子莫要嫌弃。”
他轻轻打开玉盒。剎那间,
一股难以言喻的玄奥气息自盒中瀰漫开来!
只见盒內铺垫著柔软的万年冰蚕丝,
其上静静躺著非帛非纸、非金非玉的奇特材质製成的典籍。
典籍上鐫刻著无数如同活物般蠕动、闪烁著智慧光芒的古老秘文,
每一个字符的起承转合,
一静一动之间,
都仿佛蕴含著天地至理,
透露出无穷无尽的阵法奥秘!
仅仅是看上一眼,
便让人有种头晕目眩、却又豁然开朗、但什么也未记下的奇异感觉!
“此乃传说中,
”
海仙的声音带著一丝自豪,
介绍道,
“阵道至高典籍之一,
《天灵御阵经》的前六层传承!”
他略微停顿,
似乎有些遗憾地补充道:
“並非海某不想献上完整的传承,
只是仙子或许也知晓,
此类天灵级的技艺仙典,
就如同世间的天灵根修士一样,
举世难觅,
万中无一!
並且往往都因年代久远、传承苛刻而早已失传散佚。
晚辈与宗门耗费无数心力,
多方探寻,
能够凑齐这前六层,
已是侥天之幸,
极为难得之事了。”
“海仙师侄!你……你这一路可是藏得够严实的!”
一旁的海云长老適时地露出惊愕神情,
连声讚嘆,
就连旁边一直面色冷硬的老僧法海,
眼底也掠过一丝惊容。
“这哪儿是什么薄礼啊!
师侄你可真是用心良苦……
此等宝物,
换作市价,
值一万枚下品灵石,
而且还是有价无市!
这还仅仅是不完整的前六层!
若是完整的天灵级技艺仙典,
十万枚灵石都未必能拿得下!
其价值根本难以用灵石衡量!”
法海身后那三名年轻弟子,
听到这个天文数字,
更是两眼放光,
呼吸都急促起来,
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与极度的渴望。
一万灵石!
那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像的庞大资源!
“確实如此。”
孔嘉殿真君亦是见猎心喜,
目光灼灼地看著那玉盒中的经文,
语气中带著感慨,
“纵是我等筑基境真君,
想要寻到这等直达技艺本源的天灵级技艺仙典,
也是千难万难。
其上限早已超越了大多数练气境修士所能触碰的范畴。”
一直有传言,
修炼天灵级仙典成功的练气境巔峰仙人能够做到抗衡筑基,
虽然修炼天灵级仙典的难度摆在那里,
但也可见其的效果强大,
尤其是天灵级功法仙典还算能寻,
涉及天灵级技艺仙典则往往举世难觅,
更別说恰好还是阵法相关的。
他顿了顿,
看向女儿,
语气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与告诫:
“清冷,
还不快快谢过海小友的这番厚重情谊?
此物於你阵道提升,
可谓是无价之宝!
切莫辜负了海小友的一片真诚之心,
待人接物,
当以真诚换真诚。”
“真诚?”
孔清冷闻言,
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仿佛那引得眾人惊嘆、价值连城的天灵级仙典不过是路边的瓦砾。
她清冷的声音如同冰泉击石,
不带丝毫波澜,
清晰地响彻在寂静的大殿中:
“你的东西,
与我何干?”
话音落下,
全场死寂。
仿佛连空气都被冻结,
时间也为之停滯。
海仙脸上那完美无瑕的、带著矜持与自信的温和笑容,
瞬间彻底僵硬、凝固。
他握著玉盒的手指,
因为用力而指节微微发白。
那双向来古井无波、蕴藏著骄傲的凤眸之中,
第一次清晰地涌现出难以置信、愕然,
以及一丝被彻底无视和轻蔑所带来的、几乎无法压抑的羞恼与怒火!
背对苍生、面向殿壁的黄飞虫,
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耸动了一下,
费了好大劲才勉强压下心中的笑声。
干得漂亮!
目前看来,
在反对这门糟心亲事的態度上,
他和孔清冷是再度形成了坚固的统一战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