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饭,杨放的胃紧缩了一下,他的银子都被人偷走了,前两天去偷包子吃,被人打了个半死,到现在都还没有再吃过东西,他确实很饿很饿了,但他只是撇开头,看着即将下雨的天空发呆。
一个长得温润如玉的少年站在杨放面前,少年锦衣华贵,气质温润,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他没有说话,这种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最喜欢做的就是拿他这样落魄的人欺负着玩。
那时的杨放也不过二十出头,他无父无母,靠着村里人的接济生活,偶尔会替人做点活挣点银子,他带上了所有的家当,来到京城想从军,不管怎么样,他有一身的力气,又吃得了苦,他就不信自己混不出个人样来,起码以后还能有个地方睡觉吃饭,他的那毛坯屋,已经在一次雷雨中倒塌了。
“你怎么了?”十三年前,杨放衣衫褴褛地蹲在一家客栈旁边,满身血痕,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乞丐,但他并不是一个乞丐。
张友函心里那个滋味啊,这人受了伤还这么恶劣,真是没救了,死了算了吧!他尴尬地收起手,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杨放不起来,他也不敢走。
“见到太子还不下跪?”旁边的随从见已经到了宫外了,身份也就没必要再隐瞒,于是尖声喝了一句。
“谢……谢。”杨放磕磕巴巴道了一声谢,端过那碗饭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后来,杨放凭着自己的努力和拼命,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将军的位置,他在遥远的边境整日忍受艰难的环境,平战乱,应付那些蠢蠢欲动的异族王侯,他都无怨无悔,这些都是为了以后南宫泽能安心一些,先帝驾崩以后,杨放从来没有提过要回京城,因为如果没有南宫泽,他现在也许真的成了一个乞丐,或者被逼得走上歪路。
“滚。”杨放的声音很低,张友函却听清了,他没有迟疑,立马就马不停蹄地滚了,丝毫没有管地上那些受了伤却还没有死的侍卫们。
杨放沉默了一会儿,他现在浑身是伤,哪里还能找活做,他一个大男人除了能做点力气活,也没有其他事情做得了了。
“将军……”张友函惊恐地看着杨放,但是心里却滑过一丝欣喜,叫你平时在我面前那么显摆,报应来了。
“将军?”张友函不死心地喊道,他可不想在这里淋雨。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蹲着,并没有开口说话,直到那个随从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饭菜过来,杨放的眼神再也不能从那碗饭上离开,他咽了咽口水。
“你去买些饭菜来。”少年对身边一个随从说道。
天空中的风信鸟已经散去,有乌云开始累积,隐隐的雷声让杨放有些产生了幻觉,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午后,也是风雨交加,雷声鸣鸣。
太……太子?杨放觉得膝盖一软,扑通就跪在了地上,你这辈子都还没有见过这么尊贵的人物。
“不用。”杨放倔着性子拒绝了少年的好意。
“你是王爷还是?”杨放紧张地问道。
在少年的安排下,杨放果然顺利地进入了军营,虽然依旧是从最底层的级别做起,但他真的非常满足,有时候会看到少年来军营巡视,他看着日渐长大的少年,眉眼间已经有了一些帝王之气,那时杨放在心里暗暗发誓,要是那个少年做了皇上,一定替他分忧解难,任谁都不能欺他一分!
最后在少年的询问下,杨放还是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了他,由于没钱买通招兵的人,他失去了从军的机会,出来流落街头时身上的银子被人偷了,实在忍不住饥饿偷了几个包子,被打得浑身是伤,于是就成了现在这样。
“轰~”天空中传来雷声阵阵,豆大的雨滴打在杨放的身上,浸湿了衣裳,流下地上的却成了红色,将他身上的血迹洗了下来,他依旧是跪着,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从南宫泽登基以来,他在边境又何尝没有听到过一些关于他暴政的事情,但与他已多年未见,时常想起来的,却还是初见时他那温润的眉眼,杨放始终不愿意相信南宫泽会是那种亲奸臣远忠臣的人。
可这次的事情,杨放回到了京城,他看到的确实是对南宫泽颇有怨言的老臣们,还有只会拍马屁毫无作为的张友函他们,他也犹豫过,但是无论如何,最后他都选择了替南宫泽守住这片江山,等他以后回来了,杨放会尽心辅佐他,劝他不要再继续糊涂下去。
“皇上,末将失职了。”杨放在大雨中喃喃道,然后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头,他知道,这次南宫衡选择了聂宗铭那边,那以后南宫泽即使回来了,也不再可能顺利地夺回皇位。
说到底,杨放的确是一个忠心无二的人,哪怕有时明知道自己选择的主子犯了大错,但他却愿意与主子一起去面对,而不是和朔风一样,选择了与自己良心相合的那一方,南宫泽也知道杨放的一片忠心,所以这么多年杨放未曾回京,他却一如既往地信任着。
这恐怕是南宫泽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比起张友函他们,杨放这个人显然要正直得多,也不会为了一己之利而祸害天下,张友函他们需要用钱财和权势收揽,而杨放却需要感情和信任收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