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教皇那狰狞的样貌上很难观察出什么表情来，他低着头看着神情错乱的旧教皇，缓缓地松开了他。
“可总有遗漏不是吗？”
过了许久，旧教皇嘴角的扯出了一个看似微笑的弧度。
新教皇目光悲怜，曾经强大的教皇在这井底漫长的折磨中也变得疯狂，变得远远不如以前。
“那时起我就在想，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战，说着是为了维护人类的理智，可我们连敌人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是啊，妖魔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它们究竟是为何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呢？如果说它们是神的影子，那么所谓的神又在哪里呢？
“哦，真的吗？”
加百列……你们是这么称呼这个权能的吧？”
“可那并不是一个好的‘真相’，你不会喜欢的，这只会铸就更大的错误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执着于‘真相’呢？”旧教皇不理解。
妖魔究竟是什么？
其实我也知道你不会说的，这次来也不过是为了让你证实一下我故事的真假而已，看起来这是真的，洛伦佐·美第奇他还活着。”
“冕下，你是个优秀的守秘者，无论我怎么折磨你，甚至将你抛进这里，你都不曾对我做过任何解答，也不肯告诉我那些秘密……那时你伪装的很好，可现在不同了，冕下，你这个可怜的样子，伪装起来真的很可笑啊……”
“我以前倒不在意这些，我看得很开，猎魔人不过是个工作而已，可圣临之夜改变了这一切，很多人都死了，我熟知的人，我喜欢的人，我爱的人，就连我也在那夜里丢了半条命……”
旧教皇停止了哭啼，恍惚间所谓的理智久违地回到了这具躯体之中，在这绝望的井底，它短暂地清醒着。
【弥撒亚】级收容物，被冠以利维坦之名的妖魔。
“冕下，我在成为教皇之后也开始看《福音书》了，我以前一直不在乎这东西，觉得不过是一群神棍的屁话而已，可如今看来我发现那里才是真理的所在啊。”
天国的信徒此刻身上布满污秽，双翼也变得沉重了起来，宛如山石无法挥动。
这个世界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骗我……”
新教皇突然问道，而那干枯的身形就好像没有听到一般，它继续沉默着。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其实我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新教皇又为自己点燃了一根烟，火光再度映亮了他那狰狞的脸。
“求求你，杀了我吧。”
“你知道九夏吗？”
“那些资料已经在圣临之夜里燃烧殆尽，即使我成为了教皇，也只是勉强得到些许的片段而已，但你也知道我很聪明的，如果不聪明我是当不上教皇的，所以我根据那些资料拼凑出了这个故事……
新教皇说着，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那骷髅般的脸庞，细微的焰火从指间升起，在旧教皇那本就伤痕累累的脸上，留下泪痕般的烫疤。
他说着，可新教皇没有任何意图，只是冷冷地注视着这可笑的一幕。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旧教皇缓缓地抬起了头，“我明明把那些知识都毁掉了。”
“洛伦佐·美第奇，他对权力过分的追求，不仅仅控制了福音教会还控制了猎魔教团，可他确实是个优秀的人，天生的君主，在他的带领下我们迎来了黄金的时代，这一度堪比我们那百年前辉煌的东征。
他和你很像，但又有些不同，你恐惧死亡，留恋于这欲望横流的世界，而他为了那美好的黄金时代，所以不甘愿死去。”
“明明只要你当时说出来了，你现在可能就在某个华贵的软床上，抱着女人饮着美酒……我许诺过你的，只要你肯说出那一切，我会保证你安然无恙地度过余生。”
新教皇咬牙切齿。
新教皇一愣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他问道。
“永生的感觉很不错吧，它活了有千年之久，而不出意外的话，你会和它共生在一起，直到下一个千年之后。”
“其实最让我意外的是，你居然为他做掩饰，你不希望我知道这些，所以说……权能·加百列与‘真相’有关，是吗？”
新教皇没有理它，只是抓住来时的锁链，跟着它返回入口。
旧教皇也曾是高洁的信徒，他同样厌恶秘血的力量，但可笑的是他还需要这份力量，于是新教皇也令他具备了这妖魔般的力量，为他注射秘血，看着他备受折磨的样子，又将他掷入这地狱之中。
“你会死的。”
新教皇也不在意，他看着那延伸至黑暗尽头的血肉，只感到一阵心悸。
“是的，那里流传着这么一句话。”
“那个远东的国度？”
新教皇缓缓说道，他越是讲述，旧教皇的脸上越是涌出所谓的疯狂。
这血肉的小山与地面结合在了一起，血肉填满了整个井底。
旧教皇沉默，它就像个石塑一般，不为所动。
新教皇残忍地说道，再度将钉剑贯穿进旧教皇的体内，用力地拉扯着。
新教皇此刻正站在一头史上最为庞大的妖魔身上，它从坠入进井底的污秽中诞生，在近千年里不断的生长，占据了整个地下。
“他活了下来，而你也清楚这些对吧？或许你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你知道他是不会轻易死的……你和他曾是对手，但现在却又为他掩饰，是因为这也涉及你，对吗？而能让你对我撒谎的事，想必这与‘真相’有关。”
之前那肃杀的气场消失不见了，就像朋友普通的谈话般，可越是这样的平和，越是令人感到恐惧。
“什么？”
旧教皇沉默着，而他则继续说道。
“朝问道，夕可死矣。”
“洛伦佐·美第奇还活着，对吧？”
新教皇的声音很平静，但平静之中却有着无法熄灭的怒火。
“怎么会呢？为什么想死呢？冕下，这不是你一直渴望的吗？”
“快享受一下吧，毕竟我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了，在你余下的漫长生命力，可少有能抽到香烟的机会了。”
新教皇用力地踩了踩脚下的血肉，脚下这利维坦妖魔便是所有的源头，那联系所有猎魔人的【间隙】，便是它，如此庞大古老的躯体，也有着可以容纳无数意识的【间隙】。
“不可能！那个权能已经被封存起来了！而且洛伦佐·美第奇那么老了，他根本无法承受秘血……”
新教皇一把抓起了那干枯的头颅，目光紧盯着漆黑下的空洞。
那不是令人能感到放松的目光，在旧教皇看来那是魔鬼的眼眸，目光里带着嘲笑与讥讽。
“人怎么会在这种环境下存活呢？又怎么能承受这痛苦不死呢？”
他的声音愤怒了起来，旧教皇发出一阵悲鸣，在炽痛之中手指缓缓凹陷进了他的头颅之下，留下一道带血的凹痕。
“《剑鞘条约》是什么？”
旧教皇的动作呆滞住了，它缓缓地捂住了双眼，身体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不知道它究竟是在哭，还是在笑。
提灯映亮了他的四周，那是数不清的尸体，一个又一个的人，它们也是被从升华之井中丢下来的，在这漫长的时光里，尸体堆积成小山的模样。
“当然了，我当然会死在这里的……”
拉斐尔轻声说着，神情悲怜地看着那些亡者们……那不是普通人，那是猎魔人，这些所有的尸体都是猎魔人，而这便是所有猎魔人最终的归宿。
他们源自升华之井，也将终于升华之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