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抗争

这是最后的一搏了，输则长眠于这片寂静的大海，赢则继续前进，探索人类认知的边界。

武器师漫步在残破的甲板上，它身上携带着固定的线缆，好令它在这怒涛的海浪上平稳地前进，以免坠入深海之中。

不断有海水泛起，拍打在甲板上，水里带来残破的尸体，仿佛此刻他们正行驶在尸海之中。

见到这些，海博德的心情并没有太大的波澜，大概是习惯于这地狱般的景色了，更何况在维京人的传说中，很多人都视寂海为死人之国，这不过恰好证明了这一言论而已。

海蛇开始了移动，祂身负着那巨大的伤口，朝着晨辉挺进号前进，随着祂的靠近，能明显感受到四周温度的变化，冰冷的海风变得有些温热，仿佛有阵阵焚风即将席卷这里。

光芒炽热，伯劳抬起头看了一眼海雾之后的辉光，仿佛这白昼即将降落在这里。

阿斯卡隆的炮管已经架设完毕，晨辉挺进号也在调整着角度，准备对海蛇的伤口发动致命一击。

黑天使停靠在不远的地方，为了高速移动，它的身上没有线缆缠绕，而是依靠着插入甲板下的铁羽来固定自己。

洛伦佐这种行为在平常一定会遭到诺塔尔的怒骂，他一向珍惜自己的舰船，可现在没必要在乎这些了，更不要说诺塔尔也不会再骂洛伦佐了。

权能·加百列链接了所有人的【间隙】，洛伦佐就像信使一样，不断地将其他人的话语传达给另一群人，以此令瘫痪的通讯重新运行，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晨辉挺进号的各个区域的职能，才能再一次统一在一起。

他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是能隐约地感受到错误的存在。

海博德在炽热的高温中睁开眼，他看到了洛伦佐所说的那道巨大伤口，现在它就在船舷的一侧，阿斯卡隆完全有机会将其贯穿。

另一个声音响起，是疫医。

“伯劳！你要做什么！”

伯劳回答，现在战斗的压力小了不少，海蛇的吞吐流光摧毁了血鲨号，可一同被摧毁的还有海中的妖魔。

“弑神！”

见到一路小跑过来的海博德和克拉夫，伯劳开玩笑道。

无穷的光芒从下方升腾。

或者说，疫医相信……疫医相信如果洛伦佐看到他所见到的事物，便绝对不会杀死自己。

“疫医，被打败与被杀死，还是有区别的。”

“利维坦……”

到了如今，洛伦佐不由地用《福音书》中所描述的怪物来形容眼前的一切。

绞盘缓缓地转动着，吊钩拉扯着它，费力地将沉重的炮管抬起。

“洛伦佐！”

“说实话，海博德，这是我头一次看到维京人能感觉到高兴。”

海面接连隆起，那是祂在朝着这里急速前行。

海博德惊呼，只见武器师一路朝着燃烧的废墟跑去，这简直就是在送死。

疫医呢喃着，紧接着他又否定了自己的话语。

从甲板上无法完全地观测到海面的变化，但伯劳能看到那些因海蛇而涌现的辉光，光芒降临到了船体的边缘，他们仿佛是行驶在光之海上。

他低语着。

“宏伟的【弥赛亚】、被唤作利维坦的妖魔。”

微光掠过，展露出的是黑色的山峦，它们一个接着一个，在深海之中构筑成漆黑的、富有血肉的群山。

洛伦佐的声音在这一刻响彻于脑海之中。

可与之前的【间隙】入侵不同，每个人都有着极为复杂的情绪，这些情绪干扰着洛伦佐，可在入侵疫医的过程中，洛伦佐至始至终只能感受到一种单一的情绪。

有些人活的越久，越发疯狂，越像一头难以控制的怪物，谁也不清楚疫医这样从容地开放了【间隙】是否还有着后手。

“我可不高兴，陪你一起送死……这可真需要勇气。”

“这便是‘升格’吗？”

疫医的声音在耳旁回荡，洛伦佐这一次选择了相信，力量在涌动，随即撕开了一条通往疫医【间隙】的道路，这一次的入侵极为顺利，在疫医不施加抵抗的情况下，洛伦佐轻而易举地占据了他的身体。

无止境的狂热，对真理的狂热，不择手段的狂热。

洛伦佐都不清楚是否该以妖魔来去形容祂、这样宏伟恐怖的存在。

这个世界上没有所谓的神明，也没有生物能拥有这样庞大还不自毁的身体，那么答案只剩下了一个。

“伤口……伤口！开火！”

无际岁月来带恍惚的拉扯感，破碎的情绪和洛伦佐交织在了一起。

伯劳大喊道。

海博德惊呼，有妖魔随着溅起的浪爬上了甲板，克拉夫试着挥起折刀，但一发铝热弹抢在他之前命中了妖魔。

“小心！”

即便如此，炮击依旧十分艰难，以阿斯卡隆那缓慢的填弹速度，他们只有一次开火的机会，而且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没有能力调整炮击的角度和距离，为了命中海蛇，他们需要和海蛇靠得极近。

技师低吼着，他死死地攥住操纵杆，令炮管的摇晃稳定了不少。

疫医的声音在耳旁回荡。

见此伯劳真想为这个尚未见面，或许也没机会见面的技师欢呼。武器师冲到了炮管的下方，一把扛起了炮管，以原罪甲胄补充了这崩塌的一截。

洛伦佐协调着所有人，将纷杂的意志统一。

他和海博德一样，也不知晓权能·加百列的存在，但他曾参与过针对劳伦斯的围剿，他很清楚劳伦斯所拥有的、和洛伦佐这相似的能力。

那东西太过可怕了，在洛伦佐见到它的第一时间，他变会明白只依靠他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绝无幸存的可能，他不得不需要疫医。

心在顷刻间陷入了冰窖，洛伦佐看到了。

伯劳惊呼，可一旁黑天使再度陷入了沉默，没有应答。

明明是冰冷的大海，迎面却是炽热的焚风。

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用力地抓紧了操纵杆，金属之上传来灼烧的剧痛，脆弱的皮肤在眨眼睛便粘连在了其上。

海博德能模糊地看到那个女孩的身影，她确实很听话，躲在了安全地带，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赞叹她枪法准，还是说她会找漏洞。

炮管侧倾向了一边，铁索被拉紧，它不断地摇晃着，难以稳定下来进行瞄准，连带着上方吊起炮管的吊塔也摇晃了起来，似乎下一秒它也会一同崩塌。

伯劳的声音从其中响起。

这样的涟漪在黑暗之中扩散，洛伦佐能看到这样的光波在海底的深处回荡，一直蔓延至视野难以企及的深度，也看到了它在向四周扩散，不断地泛起波澜，到达海域的尽头。

“不……不对。”

“入侵我的【间隙】，用我的眼睛去看！”

海博德高兴不起来，他和克拉夫跟在武器师不远的地方，这原罪甲胄挥起武器时攻击范围极广，过于靠近会妨碍到伯劳的战斗。

洛伦佐控制了疫医的身体，睁开了眼，去观察他所看到的世界。

强光夺去了所有人的视野，只感到一阵地动山摇，金属的破碎声不断，巨力的冲击在身旁爆发。

祂千百年安睡在这里，守卫着世界的尽头，向着海域扩散着庞大的侵蚀。

“我不知道，我们尽力了。”

洛伦佐深呼吸，这是来自于福音教会的记载，曾经洛伦佐只觉得这是对神话的歪曲，但现在看来，或许那记载的都是真的，只是过了太久太久，久到熟知的人都死了，久到新生的人将其视为虚妄。

海面之上风起云涌，伴随着海蛇的靠近，重重的怒涛击打着船身，海博德和克拉夫艰难地立于其中，尽力地拉紧了身旁用来稳定原罪甲胄的线缆，好让自己不被溅起的浪冲下甲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