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的疫医保持着沉默,更多的眼球在他身体的角落里睁开,观察着四周。
浓浓的黑烟带着消逝的火光升起,撞角碾碎坚冰,声音越发剧烈,随着晨辉挺进号的深入,冰层的厚度也在增加,前进变得越发困难了起来。
“这样吗……还蛮有趣的。”
没有人回话,场面一片寂静,只剩下了前方扰耳的破冰声。
洛伦佐为弗洛基讲解道。
疫医无所谓地靠在一边,华生面无表情,洛伦佐思索着什么,伯劳则低垂着头,用力地攥紧了拳头。
这层层阻碍困扰着凡人,因此哪怕过了这么漫长的时间,依旧没有人知晓世界尽头的真相。
“我也没有抵达如此之深的寂海,但以我对寂海的了解,继续深入下去,不止是严寒,还有那所谓的侵蚀,它也会在加剧,恐怕那个时候,我们每前进一步,都会失去一部分的身体。”
战斗的疲惫,身上的伤势,还有寒冷与烈火的侵袭,在这一众怪物之中,作为凡人的塞琉,实在难以抵挡,而像她这样的凡人在船上占据了绝大部分,他们都将与怪物们踏上无归的旅程。
这并不是说仇恨消失了,只是因为现在有个比复仇更重要的东西。
弗洛基说着笑了起来。
“还好还好……寂海在排斥着我们,它在阻止着我们的前进,冰层会不断地加厚,我们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更大的代价,然后便是尾随而来的寒冷。”
【这次行动是虚假的,你们都被骗了。】
伯劳死死地盯着弗洛基,他的样子与记忆里的截然不同,可话语与神态,还是如此地熟悉。
“没想到这个世界远不止表面这样简单,不过也无所谓了,想的太多,烦恼的事情就会变得太多。”
【这是你的死敌。】
“然后……海里还有些我不清楚的东西,一切远超这个时代的东西。”
可之后的思考里,洛伦佐突然意识到,这只是因为弗洛基也渴望着世界尽头,眼下这个局势正是这个疯子最为渴望的,一次没有回头路的旅程,他们要么死在路上,要么将海图最后的一块空缺填满。
富有神性的华生则注视着全场,这真算得上是一次有趣的谈话,这些人不仅有着不同的身份,还有着不同的目的,更不要说还有着不同的仇敌。
有新的声音响起,对于其他人而言,这声音有些陌生,可传入伯劳的耳中,却钩起了他那噩梦般的回忆。
“这是一个非常完美的防御环,即使有人通过了风暴与怪物的侵袭,面对极寒与坚冰,他们也难以前进。”
“啊……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深入寂海,更不要说还摆脱了这些怪物们的追击。”
伯劳的话语又停顿了下来,
在他的眼中洛伦佐的身影变得狰狞,锋利的尖爪破开了血肉,变成了扭曲的怪物,可在下一秒,他又变回了那普通的样子,似乎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幻觉而已。
“感谢你能促成这次伟大的航行。”
但现在不同了,弗洛基清醒了过来。
“差不多就是在中环这个位置,这片冰层之下。”
“你是在哪里看到的。”洛伦佐问。
说着,他在暖炉旁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充血的目光肆意地看着四周的人们。
确实,似乎绝大部分人都不怎么在意返程。
弗洛基说着抬起了手,他手掌的骨骼增殖了很多,指甲细长,上面有着划痕,他之前试过将其切断,可没过多久就又长了回来。
【他就在你眼前了。】
“你这样的心态还真不错啊。”洛伦佐说。
无论是疫医,还是洛伦佐、伯劳等等,他们起航前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有些不同的是,他们不在意自己的返程,却在意另一个东西的返程。
凡人的塞琉还是觉得很冷,她挪了挪位置,离暖炉靠得更近了,关于众人的谈话,她也没听多少,毕竟她是无力的凡人,塞琉能做到的只有听从着命令,在关键时刻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知晓了这么多,洛伦佐回想起【神眷洗礼】才意识到它们之间的联系。
怀疑、贪婪、疯狂……它们就像在阴影中生长的蛆虫,一点点地啃噬着伯劳的心智。
【神眷洗礼】的梦境。
“她好像感冒了。”
在之前的海战中,洛伦佐还没来得及讲述什么,弗洛基便知晓洛伦佐的意思,他驱使着晨辉挺进号前进、作战,行云流水,仿佛他就是团队的一员。
弗洛基发自真心地高兴着,固执了这么多年,历经生死,他终于要揭开寂海朦胧的面纱了。
私语声回荡在伯劳的耳边,他的眼瞳充血,心脏不由地加速。
“很多我没见过的机械,它们远比我们认知的机械造物还要巨大,但它们绝大部分已经破碎,全部被冰封在海里,变成冰冷的尸体。”
“如果你早来几分钟,你大概就能知晓这是为什么了。”
一路上弗洛基虽然疯癫,但外界发生的一切,他都清楚,只是他无法掌控身体,他的意识被囚禁于【间隙】之中,只能默默地目睹着这些。
弗洛基朝着洛伦佐行礼,崎岖的脸上露出微笑。
“这是来自侵蚀的影响,你会出现幻觉、幻听,这些东西追逐着你,引起你内心的阴暗面,令你的情绪起伏。”洛伦佐说。
在他的一侧,弗洛基与伯劳间就隔着华生,谁也不清楚他是没注意到伯劳的存在,还是说注意到了,却刻意地忽视掉。
弗洛基突然问道。
塞琉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意识有些朦胧,刚走了没几步,一声剧烈的震动从船首传来,晃动中塞琉险些跌倒,却被华生一把拉住。
“反正也没有人在意这些对吧?大家能抵达这里,已经保证有去无回了,返程反而是最不需要担心的事了。”
他看着暖炉后的洛伦佐,与那双灰蓝色的眼眸正对上了。
或许……这是真的。
弗洛基说道,他多次在寂海试错,他很清楚在这里患病的下场。
洛伦佐见此没有动弹,他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华生想了想,她拿起自己的冠冕,戴在了塞琉的头上,怜悯地看着女孩。
“希望这能让你好受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