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似乎有些理解他的意思了，他能嗅到寒风里吹来的血腥，强敌近在眼前。
高文提起些许的力气，对着身旁的士兵说道，但除了重复的厮杀声外，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高文冲在最前方，他就像切开水流的礁石，无论敌人多么猛烈，依旧无法撼动。
呆滞的目光盯着高文，士兵的尸体渐渐地被猩红的积水盖住，就像沉入深海一般，消失不见。
有时候高文还真羡慕这样的家伙，因为她们都活的很轻松，想必之下，自己就显得各外沉重。
荡起剑刃，碎肉漫天。
更多沉重的脚步声响起，笨拙的幽浮屠们堵住了街道，它们试着重新组建防线，几秒后新一轮的炮击开始。
妖魔的利爪近在眼前，高文的神情略显恍惚，可下一秒再度变得凶悍起来。
他现在知道地狱是什么样了。
有利爪切进了装甲的缝隙，他随即夹紧了关节死死地卡住，令其难以更进一步，可还有更多的尖牙落下，有头妖魔直接抱住了原罪甲胄的头颅，用力地啃噬起了面甲。
“佚名们，还有什么办法吗？别藏着掖着了。”
没必要期待别人，高文会守住他的道，就像曾经无数次的战斗一样。
逆模因子弹被重新填补，密集的火力网将突破的妖魔再度逼退了回去，镇暴者们踩在尸体上，挤压出猩红的液体，有的则爬上了倒下的铁骸上。
迸发的轰鸣震碎了所有人的思考，大家只剩下了残忍的本能，挥起武器，架起盾牌，数不清的枪火燃起，和越过防线的妖魔撞在一起。
在他的后背处，有着一道巨大的伤疤，血肉绽开，露出白骨。
“所以我们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所以呢？”高文问。
逆模因子弹在激烈的战场间穿行，佚名们游走在死亡的边缘，子弹精准地命中一头又一头的妖魔，将一息尚存的它们彻底杀死。
他喃喃自语着。
“先离开这里！士兵。”
他不为此感到悲伤，只要他还活着，就会有更多的人免于这样的灾难，同时他也很庆幸。
“就这样，看似不可能赢的战争，一次又一次……”
他们在孤军奋战。
呼啸的风声响起，一头妖魔冲破了雨雾，朝着士兵挥起利爪。
这就是地狱，在无尽的轮回之中，丧失所有的感情，只剩下了麻木不仁，宛如一具具迷茫的活死人。
至于睡不着？
大剑将妖魔连同着墙壁一同击碎，原罪甲胄一击过后，拄着大剑，不知何时，锋利的它也布满了豁口，就像一把沉重的顽铁，只剩下了猛砸的能力。
“把它们逼退！快！”
嘴上痛骂着珀西瓦尔的没心没肺，但高文不介意这些，甚至说，他更愿意是自己来承担这些。
“继续！”
这是他的假象。
高文没有回应，原罪甲胄一只手握紧了大剑，另一只手抬起甲胄火铳，在街道燃起一道炽热的火流。
有佚名回答着高文的话，他脸上尽是污血，高文看不清他的样子。
佚名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
“确实，我们管那个东西叫信仰，奢求所谓的神来救我们。”高文回答。
这是没办法的事，一些人的轻松，势必需要另一些人的负重。
根本没有时间去悲伤，他狼狈地爬了起来，费力地逃亡着，在他身后钢铁与焰火齐鸣，数不清的弹丸贯穿了血肉，进而打在废墟上，溅起灰尘碎石，噼里啪啦地落在水面上。
“大概……是没有吧。”
死亡的阴影笼罩，他的呼吸为之一停，但很快又更加爆裂的鸣响掩盖住了妖魔的嘶吼，只见妖魔的身体开始扭曲、胀破，一把巨大且锐利的大剑从后方破开了妖魔的胸膛，用力地荡起，将整个上身切断。
高文不能倒下，如果他倒下了，就没有人拦着这些妖魔了，它们会先将市民吃个干净，然后继续深入旧敦灵。
高文略显意外，只是面甲遮住了他的表情，佚名能看到的，只是一个伤痕累累的面甲而已。
士兵尖叫着，或许是恐惧，也可能是愤怒，他将弹药全部倾泻，把眼前的妖魔打成肉泥。
深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贯入肺中，带来真切的清醒。
高文自言自语了起来，这种情况下，每次说话都消耗着巨量的体力，但他还是止不住地说着，仿佛这能维系他最后的理智。
“哈……哈……”
高文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了，倒不是说死亡的来袭，亦或是这满地的尸骸。
高文嘟囔着，疲惫的脸庞上露出笑意。
谁也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受伤的，也不清楚这伤势是谁造成的，可能是妖魔的利爪，也可能是纷飞的弹片，总之在这地狱的战场之中，很少有人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原罪甲胄微微低头，高文透过面甲看到了士兵，他半躺了下去，脸色苍白。
佚名又说道。
高文露出苦笑。
“这不就得了？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功绩，冠于所谓的神呢？那明明是你们自己做到的。”
成群的妖魔压垮了幽浮屠们的临时防线，绝大部分被后方的镇暴者拦截住了，但仍有几头冲到了高文的眼前，原罪甲胄举起大剑，却迟迟未能斩下。
“这有什么遗憾的？”佚名不理解，“我们以前不就是这样过来的吗？”
“记得那些牧师们这样讲过。”
能清晰地感受到头盔被压瘪，但很快妖魔便被一旁的镇暴者清除，头盔被用力地拔起，高文疲惫的脸暴露了出来。
雨水哗啦啦地打在脸上，弄得他有些睁不开眼，只能高举起装甲的残片，遮住大雨，疲惫地挥砍着大剑，直到将所有的妖魔斩杀殆尽。
炽热的闪光划过天际，它高悬于天际之上，而从执焰者的角度看去，能观察到数不清的血肉与铁骸汇聚在了一起，它们相互叠加着，犹如一道堤坝般横跨着战场之上。
双翼收拢，如流星般坠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