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穷途末路
这是自那千年乃至更遥远的千年之前便囤积下来的罪恶,它们在深邃的黑暗里发酵蠕动,在睡梦中渴望着回归,如今随着“道路”的根绝,它再也难以保持平静,就此在圣银重重的桎梏下,躁动起来。
浓稠的黑雾自井下袭来,转眼间就扩散至了井边的周遭,漫过了新教皇的脚踝,以这样的速度,再有不久,它便能完全吞没静滞圣殿,一直扩散至地面,以及整座七丘之所。
“仇敌们啊……”
新教皇轻声感叹着,将嵌入尸体之中的钉剑抽出,带起鲜血与圣银熔化的金属液体。
目视前方,能看到漆黑的深井里燃起了炽白的火光,它们映照在黑雾之间,仿佛是团位于大地的雷云,其中积攒着风暴与雷霆。
不久后雷光被破开,那是一双双同样炽白的眼眸,它们保持着木然的表情,嘴角却如怪物般咧到耳根,尖牙与利爪,炽白的焰火在伤口间熊熊燃烧。
新教皇不清楚自己砍杀了多少的回魂尸,反正这些倒下的尸体都被弥漫的黑雾所掩盖,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但无论他怎么砍杀,深井之下依旧不断地爬出新的回魂尸,仿佛这里便是维京神话中的英灵殿,他要在此厮杀、拼砍,直到永恒的终末。
这些回魂尸们都死去太久了,只是依托着升华之井下,那狰狞的血肉,在千百年来维持着血肉的活性,它们的动作迟缓又笨拙,防御力也不很强,可以轻易地被斩落。
就像被猎人追逐的野兽,他伤痕累累,身上布满箭羽。
这是从开始便注定的命运,黑暗的命运,无从更改的命运。
新教皇喃喃自语着。
新教皇侧身避开回魂尸们的爪击,并予以反击,钉剑刺入它的眼窝,连带着头颅一同贯穿。
在那圣临之夜后,绝大部分妖魔与猎魔人的尸体,都被重新投入了升华之井,如今他们回来了,带着滔天的憎恨。
新教皇不明白,凭借着致幻的权能,他从未在他人的眼中,以真面示人,那么亚纳尔是如何认出的自己呢?
平静大概只持续了几秒的时间而已,便被嘶哑的咆哮声打破,新教皇挥起长矛,前进踏步,动用全身的力量,一举掷出。
他垂下长矛,另一只手扛起长斧,身体弓起。
随着厮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回魂尸们的逐渐强大,或许再有不久,它们便能恢复全盛姿态,那时这可不是他一个人所能抵抗的了。
这里就像旧时代的斗兽场,新教皇一人面对着此世的罪恶,而那些高高在上的神圣们,则安坐在观众席上,注视着这惨烈的厮杀,享受着血与肉的献祭。
就像穷途末路的孤狼,他的筋骨已衰老,尖牙也不再锋利,可他仍觉得自己年轻十足,还能从内心里喷发出滔天的怒火。
“继续!”
猛地挑起,将整颗头颅搅碎,无头的尸体踉跄了几步,倒了下去,而后被涌上来的黑雾吞噬。
黑雾在他身前被劈成两半,从他的身旁掠过,而在浓重的漆黑中,嶙峋的甲胄遍布在回魂尸的身上。
新教皇没有去看它,只是跟随着感觉挥剑,便一击贯穿了它的心脏。
一时间他发觉即使不用眼睛观察,新教皇也能精准地察觉到它们的位置。
但就像神对人的恶意一样,它短暂地将目光注视向了他,期待着他的堕落与死亡。
“至少比你们想象的要久。”
亚纳尔能做到的事,他为什么不能做到呢?更何况,他现在已经不仅仅是猎魔人了,他还是新一代的教皇。
他的声音有些虚弱,但又无比顽强,用力扯开盔甲间的锁扣和系带,他将几近破碎的甲胄脱了下来。
所以他在那时才会露出微笑吗?
银白的甲胄间燃起炽白的焰火,新教皇伸出手,从陈旧的武器架上,取下新的武器。
新教皇嘟囔着,随着时间的推移,回魂尸体内的秘血在复苏,现在已经有权能被具化了出来。
他没有畏惧,反而是高声反问着。
实际上对于那声音而言,新教皇与其他人都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根本不值得它停留。
他已经经历过一次圣临之夜了,对于这一切,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说些玩笑话,这里就像回到家一样,在这熟悉的静滞圣殿内,与这些熟悉的猎魔人作战,这又何来什么压力呢?
新教皇在心里暗自嘲笑着。
“不一样啊……”
可他想试一试。
“没必要太紧张。”
眼下这一切都很轻松,但新教皇清楚,这样的轻松只是暂时的。
新教皇抱怨着,这甲胄向来坚固,更不要说其下的躯体,早已化作亡魂,不知痛疼与死亡。
另一把锐利的钉剑袭来,与斧柄撞击在了一起,力量之大,新教皇罕见地被撼动了。
褪去了圣银的防护,新教皇能感受到自己力量的释放,侵蚀在不断地蔓延着,沉重的身体也在一时间变得轻盈起来。
那声音继续嘲笑着新教皇,妄图撼动着他的意志。
无数破碎的血肉高高溅起,新教皇一路突进,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以一己之力遏制住了黑雾的扩散,将它推回了深井之下。
“米迦勒?”
斧柄被击断,新教皇一手抓住了袭来的钉剑,紧紧地控制住了它,哪怕因此有鲜血从指尖渗出。
新教皇一直以来都有个错觉,他总觉得那时的亚纳尔认出了自己,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狗屁的新教皇,而是借着权能与剑,从而篡权的猎魔人。
新教皇在心里自言自语着。
灼热的焰火自另一端涌现,眨眼间便将新教皇吞没,驱离了黑雾,紧接着银白的身影撞破了焰火,狠狠地撞击在了一旁的石柱上。
这是他的同胞,他的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