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了牛车往回走,石启旺坐在牛车的副驾位置,文瑾在车棚里百思不解,她怎么能和楼的人结仇?今天的事情明摆着,也绝不会是有人授意,她是随性而至,碰上艄公才去听曲儿的,就算是诸葛亮也没法料到她今天的行程,显然那老鸨也是看到她才临时起意,故意和她过不去的。
老鸨一听惊喜万分。
白兰羞涩道:“奴家不识字。”
“是不是叫孙良?”
“你这是干什么?有这么强人所难的不?”
“自己在家听听无所谓,若是客人很多,恐怕也有顾虑的。”
“你说!”
“是的。”
白兰轻轻唱了两遍,按照文瑾的指点,自己又琢磨了一会儿,再唱给文瑾听,已经有了六、七分的神韵,把屋里人全都震住了。
“可不是怎的,大户人家的女人,几乎不出门,好容易想听一下曲子,谁还刻意打听啊,自然在总督府听着好听,回家便也跟着那么叫来了。”
“你且让开,明天换上朴素衣服,带着白兰来“香满园”饭店吧。”
“公子,小老儿给你惹麻烦了,这钱就算了,我躲几天就是。”
这是要报酬了,老梅兰赶紧走上前:“公子,明人不说暗话,你想要多少钱?”
“正是!”
“这位妈妈,可是想让人调教姑娘的?”
红莲就是那个小姐妹的女儿,她们见红莲嗓音洪亮,便着力培养,想捧出一个红牌姐。那天她在船看到文瑾,一时兴起,便派gui公去羞臊文瑾,没想到被文瑾撞到了水里面。
老鸨已经是满脸喜悦,似乎眼前堆着金山银山。
文瑾了然,总督府根本就不把商人看在眼里,不管做什么,他们都不屑一顾,自然不计较,谁在乎连多看一眼都没心情的人家,在做什么呢?
老梅兰姓楚,文瑾看她实在不耐,这才开口:“楚妈妈,我有个亲戚,是个懂行的,可以帮到你。”
第二天,梅兰坊的老鸨带着白兰,刚刚在满香园下了牛车,就来了一个汉子,把她俩带进旁边一个小巷子里,进了一家四合院。
过了两天,果然有消息说,都督府选中了红娇。
文瑾立刻皱起眉头,一副不想谈下去的表情。
老鸨还沉浸这歌曲里,竟然愣愣地没说话,还是白兰悄悄扯了一下她的衣襟才反应过来:“能,能,太能了。”
“姓孙。”
文瑾继续往下教,一个下午,两人都很累,文瑾让白兰回家练习,约好下一天见面时间,将她们打发走,自己急忙去找周丹娘,这个计划是临时想出来的,时间就赶的特别急。
她猛一拍额头,计上心来。
文瑾在观察老鸨身后的白兰,她的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亮亮的,连小小的嘴巴都圆圆的,给人一种微微嘟嘴的感觉,大概才入行,没有风尘气,像邻家女孩一样甜美可爱。
石启旺走过去,护着周丹娘:“请坐在牛车边上,我送周大嫂回家。”
文瑾心里暗骂,老鸨们忒抠门,也不说给手里的姑娘扫扫盲,难怪比不过人家,无奈何,只好一句一句的教。
原来酸姐儿正是孙良最得宠的小妾,她本来自楼,明白男人对女人根本就没什么真情感,于是背着孙良攒了不少私房,她把这些钱投资买了个船,让一位过气的小姐妹帮着照管。没想到她又被卖回贱籍,那小姐妹就出钱把她买了,现在两人共同经营红坊。
“楼的人怎肯教人?求求姑娘行行好,就教一两个曲子,让我们勉强能开张,不然,十几口子吃什么?”
“行,我只要能想出来!”
老梅兰心里着忙,想到反正是押金,多点就多点,自己只要做好了事儿,不愁拿不回来,便连忙点头:“行,行!”
做中人的还是王大胡子,他不明白文瑾为何要和船的人打交道,见文瑾不解释,他自然也不会问。
“这个,押金是不是可以少一点?”
牛车带着周丹娘走了,四下的人也散了,但那个中年女人,却急急钻进附近的一个小胡同,绕道周丹娘的家门口,跪在那里。
文瑾返回,梅兰坊的琴师已经到了,文瑾把民乐《步步高》的曲子教了过去。
“哦,这样啊,那若是出了个比总督府还要好听的,是不是也不敢叫上门?不敢压过总督府啊。”
“你们必须有抵押,比如,立个字据,押金一百两银子,若是你们履行诺言,我不仅退还押金,还给你们酬金,若是你们说话不算话,这也算是惩罚。”
“不必多礼,我会几只曲子,很是适合白兰姑娘,这就唱给你听听。”
“都督府的堂会,影响有这么大?竟然能决定坊一年的生意。”
“只是这……”
老鸨咬咬牙:“行!”
“那好,你拿钱来,我再请个中人,咱们签个契书。”
老梅兰低下头,她年轻时不过靠着长相还好,攒了点钱,老了弄了个船,混口饭吃。这两年船歌女行情看好,她才挤上这条路,哪里还懂得这些?因为赛歌失败,她的坊客人骤然减少,连常堂会的价格,都被砍了一半,她好容易找到从了良的牡丹,豁出去想请人指点指点。
“这只是押金,若是楚妈妈觉得不满意,咱们立刻一拍两散,押金立刻退还,有字据在呢,你怕什么?”
文瑾这才发现地上跪的人,是梅兰坊的老鸨。
文瑾没说什么,心里却对白兰略有些遗憾,她的声线真的很特别,很好听,这几天文瑾的耳旁,都回荡这白兰的声音,为她遗憾不已,倒是冲淡了自己的猕猴桃难以出手带来的焦灼。
老鸨比文瑾着急多了,榴商行老太君生日在即,若是白兰真的能唱好,她豁出去不挣钱,也一定让白兰去那个大院走一遭。只要出了名,以后的日子可就好过了。
文瑾无语了,瞧人家这声线,还是跟自己学呢,立刻就有了邓丽君的五成风韵。
文瑾给艄公了一串铜钱:“这两天就不要出来了,小心红坊的打手和你过不去。”
这个时代真没娱乐,竟然有几个路人对这边指指点点的,丹娘心急,四下一看,发现文瑾的牛车就在一边。
见文瑾沉思不语,梅兰坊的老鸨焦躁起来,她以为这个少年,能说服牡丹姑娘帮她们呢,现在看来,是没这个意思了,她叫自己来,竟然只是打听消息的。
周丹娘很奇怪还能帮文瑾什么事儿。
琴师不愧是专业人员,没几遍就记住了,他们这些人都不识字,也不认谱,全靠死记硬背,早就练出功夫了,记忆力十分强大。文瑾让他反复拉了好几遍,确定没问题,这才和石启旺带他去了周丹娘租住的小院儿。
周成昆特别喜欢音乐,诗词也不错,对家里人逼迫他去考科举,十分抵触,偶然机会听了丹娘的歌儿,便寝食不安,找机会便去绿怡楼,他家人越是反对,不许他听曲,他反而越是迷恋,最后偷了父亲一笔钱,跑到绿怡楼要把牡丹赎出来,却被老鸨赶了出来。
那阵子,正是文瑾鼓动梁汉和孙良对上,好借官府的手,把孙良干掉的日子,周成昆的出现,无疑给了他们一个契机,梁汉脑子也够用,不然来到码头没几年,就干和孙良叫板。他适时出现,为周成昆撑腰,丹娘一直希望能跳出火坑,过普通人的生活,不惜用毁容要挟老鸨就范。
要不是孙良被判了死刑,牡丹的心愿未必能实现,绿怡楼老鸨没了后台,害怕梁汉把她生意搅和了,不得不收了周成昆的银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