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不束之客

过年封印，永昌帝不用临朝听政，但也没轻松下来，转眼就过了正月初五，想起郭公公汇报的，钱文瑾没有借任何人的名头，竟然把饭店打理地红红火火，理解文瑾便装出行，真的是为了做生意。同时，他对文瑾的好奇心大增，甚至想出去看看，文瑾的饭店到底什么样儿。

皇上虽然不用挣钱，但他也知道钱难挣，一个小官吏，常常会为了几百两甚至几十两银子，就会罔顾国法，若是钱好挣，跟文瑾一样开个饭店，立刻财源滚滚，谁还去冒险犯法呢？

郭公公听了永昌帝的言语，十分发愁：“皇上，这太危险了，你千金之躯，怎能微服去犯险。”

“我连去外面随便看看都不行，可见这京城乱成什么样儿了，你整天说国泰民安，难道都在骗我吗？”

“皇上，真的国泰民安，可再安宁的社会，也有坏人的，万一碰上个不长眼的，弄出事儿可怎么得了？”郭公公一脑门子都是汗，拼命劝阻。

“你的功夫呢？你身边那几个不是号称堪比五虎上将吗？是不是又蒙我呢？”

“皇上，他们跟着你去的西疆，有多厉害，你还不明白？”

永昌帝笑：“难不成京城还比西疆凶险？”

郭公公哪是皇帝的对手，没两个回合便败下阵来，乖乖去安排了。

钱隽听见皇帝的声音，知道外面肯定布满暗哨，此刻不管如何乔扮，都很有可能露出马脚，他干脆豁出去，把头巾往下拉了拉，真的当起小二来。只见他大大方方走到厨房，楼道上几个侍卫竟然因为光线不好，没有认出来。

这若是让人知道了，不光对自己不好，钱隽的名声也会受损。还好今天全是自己家人，韦氏和君主娘娘警惕性又低，文瑾腹诽着，跟上前面的步子，嘴角却忍不住地往上翘，她也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到底算恼怒还是欢喜，反正既怕，又忧，还有一丝甜。

一桌人悠然地喝茶聊天，大概等了一刻多钟，文瑾估计该上菜了，文翰忽然敲敲门走进来：“瑾儿，你不带娘娘和二伯母出来走走？登高望远，娘娘好容易才出来一趟，也体察一下民风民俗。”

“这陆灿果然能干，甚合朕意！”永昌帝心里暗想，原来他今天出来，也不仅仅纯粹是游玩的，江南布政使举荐陆灿做江南东道道台，吏部压着不答应，几个内阁大臣除了粟青，也都觉得陆灿没有功名，让他做个知府，已经是破格了，不能再进一步。

“钱文翰！”

“二伯母，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呀？出门在外，谁不希望能跟在家一样，热腾腾香喷喷地吃一顿？尤其是京城有钱人家多，我就想啊，咱家什么样儿，饭店就什么样儿，顾客这才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才会喜欢这里呀。”

钱先聪不敢反驳，心说，那是什么情况？军情紧急，常常吃饭的时候，便是商量和咨询的时候，匆匆填饱肚子，翻身上马便要踏上征程，哪有时间讲礼仪尊卑？可现在……，钱先聪诚惶诚恐地解释：“西疆是战时特殊，太平盛世，微臣如何再敢僭越？先聪愿意服侍皇上。”

仁亲王本来还坚决反对着呢，若是再传出闲话，老头就更有理由不答应了，钱隽实在太骄狂！

玉洁郡主昔日不管多么苦，却从来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不知道普通百姓，到底是怎样一个穷困的境况。

两人说着，便进了饭店大厅，几个小二穿戴一新，躬身迎接主子到来。

永昌帝笑：“你说的对，他若是把道台的官儿做得很好，便有可能做更大的，若是这个都一般般，自然就不可能更进一步了，所以嘛，官儿都是一步一步做大的。”

三楼的房间里，没有地龙也没有火盆，为了远眺，还打开了窗户，春寒料峭，大家很快就受不住，掉回头回一楼，钱隽低头走在文瑾身后，两人也不敢说话，只用眼神交流着信息，文瑾无非嫌他惹事，钱隽却笑嘻嘻一脸满足，快走完阶梯，楼道那一头来了几个人，钱隽很警觉地往后一缩，没敢露面。

文翰赶紧接话：“皇上，这可是好东西的，味道好，对身体也很好，有延缓衰老促健康的作用，学生一直想献给皇上的，可惜没有门路……”

玉洁郡主本来带几个女眷过去拜谒的，但被门口的侍卫挡住了：“爷说不必麻烦，你们自便吧。”玉洁郡主以为对方见女眷不方便，倒也没有坚持，而是继续享受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的奇异感觉。

永昌帝笑：“难为你这片心了，坐下说话！”……

三楼的楼头，有个小二低头退在一边，手里提着块抹布，似乎刚刚擦完楼梯扶手，玉洁郡主她们都好不怀疑地走了过去，只有文瑾感到很奇怪，栏杆已经干了，抹拭的人怎么还在这儿？

“谢谢娘娘夸赞。”文瑾随口道。

钱先聪感动地热泪盈眶，又行过大礼，才侧身坐了。

因为早就准备好了，小二很快上了茶点。文瑾想让家人真正体会一次在外吃饭的感觉，因此，还特别安排略等会儿，才上饭菜。

来人身边一个文士说了一句：“无妨，有什么端上来吧。”

“是——”文翰本想解释自家人出来转转的，楼道光线灰暗，他上前两步，便觉得不对劲，来人那一身岳峙渊渟的气势，绝不是普通人能有的，他赶紧示意小二闭嘴，等女眷进了包厢，关上门，这才迎上前去：“先生，今天确实不营业，不过，既然来了，小店就没有不欢迎的道理，只是菜品不全，还请多多包涵。”

跟在后面的嫣然轻轻笑了一声，虚扶着韦氏的胳膊，示意她坐玉洁郡主身边。

守在包厢门口的小二急忙迎上去：“这位客官，今天不营业的。”

永昌帝点头：“唔！你觉得路灿的能力，做个道台如何？”

“呵呵”文瑾这才想起来，玉洁郡主一直生活在深宅大院里，外面的小摊小贩市井小民，她又没打过交道，从窗帘缝隙看几眼，自然什么也不明白，只能徒增烦恼而已。

文翰想了想，有些羞赧地道：“我觉得他很努力，应该可以的，再大，就不好说了。”

文瑾走在最后，她沉思地看着小二，只见他让过了前面几个女子，到了文瑾跟前，微微抬起了头。

反对者除了说陆灿功名不显，也没有说出陆灿有什么不是，永昌帝刚好想要整顿江南官场，准备换下几个人，正愁人手不足呢，这一回，也算是有目的而来。

厨房门口，也站着一位黑铁塔，目光炯炯地盯着里面忙碌的人们，钱隽低头耷脑，做出一副猥琐状，那人没有多注意。烧火的大娘怕极了，拿着小铁锨的手不停地哆嗦，钱隽走过去，示意她让开，帮着往里面添起柴来，幸好在怀津的日子，让他有机会接触普通百姓的生活，不然，他这样的贵公子，如何会这个？

“这是舍妹在山阳县时发现的，带人移栽在津河旧道沿岸，现在，那里好些人家都跟着种植起来，过上几年，便能造福一方了。”

玉洁郡主笑了一下：“看两眼，还是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呀。”

“起来吧，我是来吃饭，又不是来听政，不要来这些俗套了。”永昌帝道。

钱隽看见了，心情更是舒畅，觉得这一趟真不白来。

文翰说完，还总结了两句：“有些人读书好，不见得会当官，有些人读书一般，却不见得不会做事，这当然是个别的，就像路大人一样。”

嫣然有点雀跃，把眼光转向玉洁郡主和婆婆：“娘娘，母亲，登高望远，虽然冬天萧索，也有一番景致的，你们不若一同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