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噩梦

“索尼专业电影摄影机两万八……”

“三洋镜头八千三……”

“麦克风一千五……”

“……”

2005年11月份。

噩梦般的账单出现在周洋面前。

周洋握着账单的手在微颤，同时喉咙深处更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一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此刻已然是秋末，但周洋的手心仍旧捏了一把汗。

他低着头，至始至终都没有抬起，他很看起来紧张，有种车祸过后的余悸感，但又努力让自己保持着直立，让自己的身体显得挺拔一些，自然一些，淡定一些。

但是，从远处地平线上吹过来一阵风，却仿佛渗进他皮肤深处的骨骼一般，令他冷得想打哆嗦，冷得想蜷缩着身体，缩得越不惹人注意越好。

烟雾缭绕声中，为首的中年人再次说出了这句话。

“我……贷不了。”

“赚六万，你要赚多久？”

“我说过，我可以每个月还你们一些，或者我替你们打工，直到债务还清了为止……”周洋认真地看着中年人回答道。

“好！”

老破面包车翻了，车玻璃碎了一地。

“如果房东都是包吃包喝包住的话，大概三年就可以了，如果不包的话，可能晚一些……如果我不生病的话，我可以每个月都给你还一点。”周洋继续回答。

压抑了许久以后，周洋干涩地喉咙里终于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并没有去接手机。

“这倒带来了，我去找找……”

周洋老老实实地站着原地。

“六百！”周洋回答道。

他看着夕阳，整个人犹如一根木桩一样站着一动不动。

他并不是那种口若悬河的人，就算是平日，他也属于话不多的那种人。

很冷，冷到刺骨。

不过，他终于咬着牙抬起头盯着那个络腮胡子，绑着长头发的中年人。

“贷款呢？你有身份证，可以贷款吧？我帮你找点门路，你贷个几万块出来，我们就算两清了。”

发自内心，甚至是骨子里的那种真诚。

“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了，我爸得了癌症，去年刚走……”周洋握着账单。

“行了行了，那你在这里不要动，我找副导演商量一下，记住，不要跑知道吗？”

六万八千八！

绝对是一个好彩头。

“那给你父母打电话吧，等等，你不会，没有手机吧？”

吐出这么一句话以后，他感觉自己身上的那种冰冷感更强了。

中年人觉得非常晦气。

“六百！”

那辆面包车撞在一颗歪脖子大树上，树枝都戳进驾驶室了。

似乎要动手开打的模样。

“我不会赖账的……等我送完东西，我会赔你们，要不我先打个欠条？”周洋看着气氛沉默，最终下定了决心回答道。

每一个数字，都如锤子，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脏，砸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你家里的亲戚呢？亲戚总有吧？”看着周洋这鸟样，中年人觉得自己情绪有些绷不住。

“能帮忙把面包车抬起来吗？驾驶证被压在车里……要不，您帮忙叫个吊车，或者走保险先拉起来？”周洋转过头看着中年人，最终表情很纠结。

特别是摄影机，外壳已经破得稀烂，甚至镜头都扭曲了。

“卖了。”

“你是电工？”中年人看着侧翻的车上装着电线与各种破落家具，下意识问道。

橘红色的晚霞布满天边的时候……

听到这句话以后，周洋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身份证没带……”

隐约间，周洋听到了“巨星”“剧本”这些字眼……

干涩得他想咳嗽。

两人似乎出现了激烈地争吵。

“出租屋里。”

“……”中年人胡子略微一颤，脸上肌肉跟着抽了一下。

这是什么家庭？

“癌症了很多钱，我的亲戚朋友们都不理我们了……”

“？？？”中年人呆愣当场。

当夕阳落山。

晦气！

歪脖子树下的瘦小青年看着自己那辆破碎的面包车，以及那根差点就要他命的树枝……

这是一场车祸！

而且，看起来是一场很惊险的车祸，至少大树旁边一个瘦弱地青年直到现在仍旧是心有余悸，不断的摸着自己的貔貅玉佩。

数字倒是很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