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就知道不能指望他们，拿了两团面积子给两人练习，好歹以后能帮上忙。

之后就是包包子，这个飞雪两人倒是可以帮上忙，他们把馅料放入面皮中，接着放到一边，等着黎初包拢。

飞雪一边放馅料，一边看着黎初娴熟地包包子，最后的成品上面有着漂亮的褶皱，她和口罩男两人放馅料的时候，要扣多少，经常拿不准，还是黎初拿了一团大小合适的馅料放在一旁叫他们参考，两人就比对着放，不熟练的结果就是，黎初都包完了，这两人馅料还没放好，需要停下来等他们。

包子包完以后，还要放发一个小时。

冷水下锅蒸，等上汽之后转中火，蒸个十五分钟，熟了以后不要马上揭盖子，等蒸汽散尽之后再开盖。

飞雪忍不住哇了声。

漂亮，真的太漂亮了，包子完全部软塌塌，这个褶子下锅前是什么样，下锅以后还是什么样，它怎么不会胀开裂开呢？

飞雪瞄了眼黎初不敢问，满怀期待等在一边，等着黎初分包子，毕竟包子的外表再好看，也不如它的口感好来得重要。

黎初天不亮就起来做包子，等做完以后，就能听到外面传来食客互相打招呼的动静，每天来得最早的总是那么几个人，碰面的次数多后，大家也认识了，当然里面不包括某个无耻。

大家有志一同地无视李伟光，但这家伙根本不以为意，坚韧得很，以前就拿他没办法，现在他老婆一起跟着来吃漂亮，两人还公然放狗粮，着实将大家刺激得够呛，他们都不想理，转而看向别的地方。

这时路的尽头有人来，早上起了层薄雾，那人穿过雾的影子朦胧，起初看到那纤瘦的身影，还以为是比较高的女孩子，结果走到近处才发现是个男人。

众人被吓了一跳，“东……东子？”

东子按住帽子对他们点点头。

李伟光语气吃惊：“还真是你啊，怎么瘦了那么多，都有些……”吓人了。

乌梅瞧了瞧他的帽子，也关心道：“没事吧？”

早上虽然气温不高，却是让人感到凉爽舒适的温度，就连她都穿着短袖短裤，东子一个大男人竟还穿着长袖长裤，戴了顶帽子，身体这么虚的吗。

东子瞅着一双双关怀的眼，勾起嘴角笑了笑：“没事，就是刚生完病。”

说完，他忍不住挡住嘴巴咳嗽起来。

雾气里又跑来一人，赫然是前不久才见过的王强鹏，他手里拿着保温杯，拧开盖子送到东子面前，“快喝一口。”

东子就接过喝水。

李伟光注意到对方的手腕很瘦，只有一层皮挂在上面，不禁重复：“你这病有些吓人，幸好已经好了。”

孙大爷连连说是：“多吃点，年轻小伙子不要怕，一下就能养回来。”

王强鹏听到这些话，忍不住侧头喘了下。

东子笑着点头：“还是咱大爷说的对。”

大家还想问问他具体情况，漂亮早餐店的门打开，就先去排队了，王强鹏带着东子来到最后，他瞧着朋友发白的嘴唇，默默站在上风口。

东子察觉到，对着他一笑。

王强鹏鼻子猛地一酸，他使劲揉了揉，才将那酸涩感揉掉，不想在今天故地重游的时候，坏了东子的兴致。

于是他故作轻松道：“还记得当初在网购通宵不，我猜拳输了，被你们丢出来买吃的，找到漂亮早餐店，那时我多傻，根本不知道自己买到什么，一口没吃，全叫你们吃了，我滴娘咧，心疼死我了，到现在还没有忘记。”

东子眼中流露出追忆：“你怎么没吃，最后不是抢到半个吗，豆腐包的滋味我这辈子都忘不掉啰，又辣又香，但不呛口，豆腐滑嫩入味，叫人越吃也是想吃，我起初见你带来包子还不满过，但没嚷嚷出口呢，就叫这绝美的豆腐包堵了回去。”

他像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之后我们打了一架，被网吧老板赶出去，你死活不肯说包子哪买的，为了弄清楚，我和黄毛他们还在你家楼下埋伏。”

“好啊，我就说你们怎么找到的，”王强鹏声音含笑，“你们好奸诈啊，躲在哪啊，我怎么都没看到，绿化带里？”

东子点头：“就是绿化带里。”

王强鹏：“那很多蚊子的，亏你们忍得住，不过能吃到老黎的早点，被蚊子咬就被蚊子咬吧，也不知道今个她做了什么。”

“哦，蟹黄包，香菇青菜，还有……咦，那个包子上面放着的是虾仁吧？还有虾仁馅口的包子？这能……”

王强鹏想说这能吃嘛，他从小到大也没吃过啊，而且包子和虾饺还是不一样的吧，可想到做的人是老黎，那就没事了。

东子：“你不吃等会给我。”

王强鹏立刻反驳：“谁给你啊，之前你还抢过我一张葱油饼呢，那可是老黎破例给我的！”

一辈子估计就这么一回了。

东子想到自己干的好事，露出腼腆的笑容：“那是你弱。”

王强鹏：“……”

嘁，不和病号计较。

两人说说聊聊，就轮到他们，王强鹏上次没有吃到蟹黄包，就点了蟹黄包，不过东子就比较纠结，这三种包子他都想点。

“哎，怎么只能吃一样呢。”

孙大爷敲敲烟枪：“谁说不是呢。”

鸟爷借口：“要我说初丫头可以将包子做小一点，每人卖两个也好啊。”

李伟光竖起大拇指：“这个注意好。”

东子也觉得很好，但他可能等不到了，即使强鹏将蟹黄包分给他一半，他注定有种口味吃不到，便生出强烈的遗憾来，“真想都吃吃看。”

“给我虾仁包吧。”

黎初从刚才起，就一直在仔细观察东子，他的生命之火要比旁人黯淡许多，所以才会怕冷没有血色，她扫过那顶帽子，下面的头发应该是掉光了。

他不是大病初愈，他是正在大病中。

东子拿到包子以后，先深深嗅了口，虾仁的香味冲入口鼻，叫他麻木许久的身体活过来，难得生出强烈的食欲，向来干巴巴的口腔也开始分泌唾液。

这样身体该有的反应太久违了，以至于他生出受宠若惊的喜悦：“老黎，果然是老黎啊。”

东子吃了口包子，面皮外面柔韧，内里松软，口感非常好，而里面的馅不像是他想象的那样全部是虾仁，而是混合着某种肉，吃上去特别特别鲜，几乎就是鲜这个词具现化了。

他诧异望了眼肉，这到底是什么肉，才能做出这种效果？

王强鹏吃出来了：“是羊肉。”

羊肉啊，怪不得，鲜这个字不就是鱼和羊组成的吗，那么多种动物，就取这两样，足以说明羊肉的鲜味。

“还是老黎会做，羊肉和虾仁两样都发腥的东西，混在一起，竟然一点腥味都没有。”

“要不怎么叫那么多人又爱又恨呢，”王强鹏扭头，“老黎，再给我个碗——”

黎初抬头，递了个一次性的碗过来。

王强鹏随手一接，感觉到重量不对，发现里面躺着个包子。

香菇青菜包。

王强鹏望着这个包子，却没有该有喜悦，表情中还透着一丝悲伤：“……谢谢。”

李伟光没注意到异常，起哄道：“野人，你说得也太小声了吧，这可是老黎多给的包子，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这话带着浓浓的酸气，不光是李伟光，附近的人全部化身柠檬，想他们用了那么多手段，也没法从老黎那要到包子，怎么王强鹏一句话，就叫老黎破例了？

“长得也不帅啊。”李伟光摸着下巴，朝黎初喊，“老黎，也给我个碗。”

黎初：“打住，不然我又得‘有事’走了。”

李伟光表情一下变得戚戚：“……切，那你走好了，反正也不给加餐。”

黎初挑眉：“不说说明天想吃什么？”

李伟光立刻谄媚道：“想，我想吃韭菜鸡蛋的。”

黎初就不搭理这个祸害了。

王强鹏将蟹黄包分成一大一小，大的装入老黎给的碗，连同里面的香菇青菜包一起送给东子，“你……你吃吧。”

东子也不拒绝，先吃了口香菇青菜，味道十分清爽，里面的青菜甜丝丝的，而蟹黄包则很酥松醇香，而蟹钳蟹腿部分的肉又甘甜有弹压，味道非常多变，但有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美味。

尤其是很汤汁，带着蟹的香味，融入满满的蟹油，而且还有猪皮的胶质感，以及母鸡的香气，可谓是将所有精华都融入在一起。

吃得东子是完全停不下来。

可蟹黄包也好，香菇青菜包也好，再好吃，他也吃不掉了，因为胃口就只有那么大，再吃身体就不舒服了。

东子遗憾地停下进食：“早知道就叫你把小的份给我，我尝尝味道就好。”

“没事，”王强鹏从他手里拿过碗，“我来吃，想什么呢，这可是老黎做的包子，怎么可能浪费。”

东子失笑：“是啊，是我草率了。”

只是笑着笑着，那笑容就淡下去，他再也笑不出来，强烈的不舍在心中冲撞，水珠落在地上浸出小小的湿痕，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东子想要擦掉脸上的泪水，但是越擦越多，最后控制不住捂着脸失声大哭。

他果然还是……想要活下去。

活着才能吃到老黎做的早点，无论是之前的面和饭团，还是现在的包子，以后别的什么，他都想吃，很想很想吃，很想很想活下来继续陪着家人好友。

大家还是头次看到大男人哭成这样，如此得伤心，脸和脖子都红了，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流。

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知道一定很大，于是安静陪着东子。

这场崩溃没有持续很久，东子自己擦净眼泪，“老黎。”

黎初叼着棒棒糖抬头：“嗯。”

东子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你做的早餐是最棒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黎初的嗓音远远传来，“再见。”

再见吗。

期待再见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