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偏执,死刑
莱昂是最早跟着中尉的人,甚至在第一批人选中,他也是最受中尉信任的那一个。
他接触过机构中绝大部分事务,从运输现金到银行保管箱,监管那些外围人员经营的地下酒吧,再到如何将威士忌分销给报童和送奶工,处处都有他的身影。
所以除了柯林之外,他就是最熟悉施塔德机构的人。甚至比起柯林这样的顶层设计者来说,莱昂对者个团队还拥有更深刻的认知。因为他与军人同僚们不仅在工作时相处,平时私底下也常一起聚会饮酒。他们有着相同的过往,相通的心境。
柯林一直没有对莱昂产生足够的警惕,甚至,在发现波尔兄弟会的存在后也没有。因为莱昂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愤世嫉俗,虽然对当局有些失望,却从没有对辛西里人表现出憎恨或攻击的倾向。
这不是什么伪装,他是真的认清了事实。老兵们会陷入这种处境,根源其实不在辛西里人,而在当局。
相比那些浑浑噩噩的战友同僚来说,莱昂确实更冷静,也更聪明,他真的是一位很理想的助手。
如果,他不是波尔的幼弟的话。
“你和波尔之间,是什么时候恢复联络的?”
莱昂低垂着头,四肢已经被牢牢地绑住。柯林的右手拿着一支染血的铁钳,语气冰冷地问道。
莱昂和波尔之间达成的条件是,等到中尉死后,波尔就会将施塔德机构交到他的手中。
结果从他们的尸体中,柯林拿到了一条意外的消息。
在这种疯子面前,所有与人博弈的常理都会失效。
“这一次,我没法再拒绝他。”
“好了,让我们开始吧。”她略微有些按捺不住地说。
莱昂,原名为莱昂·波尔,他自身没有成为超凡者的潜质,但以前却是波尔兄弟会的首领之一。在西拿勒战争爆发后,因为自己的任性和波尔产生分歧,随后离开组织,更改了名字。
歌蒂一圈圈拧上洒的阀门,黄铜的螺纹在摩擦中咯吱作响。
洒停下后,浴室里就变得异常安静,只剩下偶尔一两道水滴落下的声音。
她细长的玻璃壶里装满了草莓酒,望着从那帘子背面透过来的天光,发了一会怔。
那是暮年的男声,却又气息浑厚,就像狮子喉咙里滚起的呼噜:
“我看到标记了。惹祸精,到什么时候才能让我好好休息一会?”
“其实……我根本就没考虑过这场骚乱结束后的事情。”
歌蒂站起来,若有所思地在房间里晃荡,这里翻翻那里找找。半小时后,她找出来了一些布匹,钉子和绳索。
“……但如果他死了,就没能人接管施塔德机构了。”柯林说:“你们达不到利润,第九局的人就会亲手毁了你们。”
中尉啊,中尉……
“可我现在的住处里,还有一个……”
“你要杀我或者波尔,其实都没有关系。”莱昂依然跪在地上:“我们这种人,本来就是该死的。”
没错,“本来”无法被取代,如果没有这能“点水成酒”的荒诞巫术的话。
在看见波尔的那一瞬间,柯林就已经拔出了枪。但不是指向波尔,而是指向跪在自己身前的莱昂。
在卧室的地板上,“中尉”正被死死地绑在三个圆环上,从呼吸的频率来看他已经醒来了,却又一言不发。
畸形的笑声开始抑制不住地泄露出来:
在一些偏远神话出现的所谓“酒石”,据说可以达成点水成酒的神迹。分局的同事本来也只是抱着玩闹的念头稍微一试,结果却奇迹般地,意外成功了。
一整缸草莓起泡酒在无声地冒着碳酸气泡。沐浴后的水蒸气浓得让人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它们在高温中挥发的甘美气息,将歌蒂熏得晕乎乎的。她恍惚地伸出手指从蠕动着泡沫的液面上划过,沾取了一些。大脑迟钝地思考了一会也没有得出什么结果,然后她就本能地,直接送进了嘴唇里。
“可那又如何呢?”
如果中尉真的因为这种玩闹而被击败,那以后,岂不是整个公国的人都要……
莱昂不可置信地望着兄长。他原本觉得波尔比以前温和冷静了很多,但没想到,那只是用来说服旁人的伪装。
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但这不过是外行人想当然的妄语罢了。
实际上莱昂并不认可兄弟会的行动,也不是贪恋地位和权力的人。他会接受合作,仅仅是因为对过往的愧疚。
她眯着眼睛,一边轻轻舔舐着手指上沾留的液体,一边在胡思乱想着。
面具下的里卡多不太能理解,这个喝醉的女人到底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十七年前,正是因为他的不告而别,组织的许多成员无谓地牺牲了。
波尔摇了摇头说:
“其实,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柯林盯着波尔的眼睛,依然没有扣下扳机。波尔补充说:
歌蒂坐在了他身边的地面的毛毯上。
歌蒂红着脸给自己围上宽袍,走出了浴室。
“嗯?你在等什么?”片刻后不见动静,波尔仿佛意外地问道:
但是好像还是缺了什么。她坐在地毯上,一边慢慢啜饮着猩红甘甜的酒液,一边努力地回忆着。
还有一些批批噗噗的,仿佛酒杯里气泡破裂似的枪响。
“哦……海因里希中尉?”
“为什么还不动手呢?”
他身上只披着破旧的薄袍,又仿佛是一位将军披着熊皮大衣。
“你听啊,很难得的,那些人都在为我们的事庆祝呢。”歌蒂说。
在毫无酿酒文化的同盟境内,就算贫民窟和乡村作坊能弄出来一些劣质酒,它们和海外那些古老酒庄的作品也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柯林的心沉了下来,他和马里齐奥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这里是一片荒废已久的住宅,波尔兄弟会平时的一处碰面场所。
“可无论是不是谣言,它已经传开了。”波尔说:
废旧宅邸里的气压似乎在直线上升,让耳朵里开始嗡鸣。有什么庞然巨物缓慢地挤进了窗户,它没有形体,拥有着类似穿梭魔的气息。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人其实丝毫没有被磨去棱角,相反变得越来越偏执。
胜券在握,所以他会大大咧咧地一个人来赴约。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之后再会发生什么,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嗯?”
想着想着,她也情不禁地笑出了声,这是件多么不像话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