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如果人的意图可以经由灵素和镜像共鸣放大，超越介质地改变痕迹呢？

如果连主客观世界之间的隔绝都已经被打破，两者在镜像律下相互交织渗透，信息还有什么方法彻底从意识的影响下独立吗？

有。

信息必须独立于意识，才能超越时空，成为可做参考的客体。在前世这种“独立”通过制造物理痕迹完成，结绳，文字，存储单元中的电子。无论何种痕迹，在它被意识完成的瞬间就凝固下来，记录者继续前进，它们则永远停留在那一刻，会变浅变淡或者损坏，内容却不会改变。

正因为薄德艾维斯被遗忘了，关于她的信息才能穿越数千年后不变地出现在柯林面前。

那就是个体的记忆。

哪怕有些文献深埋地下，也仅仅是在物理上做到与外界隔绝。但在另一重层面上，它们却仍处于镜像共鸣的范围之内。

柯林试着在脑海中回忆着资料的内容，但只是过了这么一会，却好像已经有些细节想不起来了。他努力地去记住，并且在同时，察觉到了遗忘之外的另一种记录。

只有当那些故事永远不再被提及，细微而无意识的共鸣才会停止。然后，信息的镜像才会在某个未知的角落里得到保存。

所以当镜像律被证实的时候，一些人绝望地意识到了另一个事实。

这倒不是说合杂墓地的年代有多么久远，因为即使“告灵文书”出土于密封的墓室，也无法证明它就是死者下葬时的原文。

明明薄德艾维斯已经与已知象限脱钩数千年，所以在此期间，圣橡树的祭司们其实是无法再看见暗母的，他在描述一件不存在的事物。像这样产生的文本往往变幻莫测，毕竟事实只有一个，想象却漫无边际。但是，在“告灵文书”中，对苍白女神的描述却基本与原型一致。

而这份“暗母文书”能够完善保存下来的原因，柯林猜想，大概只有一个。

人偶不久前也翻过这份资料，但柯林估计她还无法完成这样复杂的阅读，更何况上面全是文字，没有配图，无法从中无法推测内容。否则，不知这位曾经辐射整个象限的女神又会作何感想。

记录是为了对抗遗忘，但为了记录，又必须遗忘。

就像只有那些不再随时间演变的，事实上已经死去的习俗，后人才能看见真正的原貌。

倒也不是因为盗墓贼什么的……而是因为这个宇宙中镜像律的存在，一种文本存世的数量越少，则越容易被篡改。

还剩下唯一一种方法，那就是遗忘。

镜像共鸣如同凿刻河道般改变现实，这件事很细微，却又时刻都在发生。现存的所有古迹，很可能都是变动后的结果。

柯林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也就没有考虑这个问题的必要了。

铜盆里的火暗淡了下去，往事了无痕迹。

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记录方式，那就是集体的“遗忘”，和个体的“记忆”。

前者自相矛盾，后者无法倚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