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泽地本来就是劣质勾兑酒的生产中心之一，地下工坊的地址，还是柯林当初亲自选定的。除了少数负责人之外，大部分工人和分销商都是当地人。

更何况，从来没听说高层中还有一个拿勒血统的人。

如果那个幸存林地人有心躲起来，那么一定是在这里，或者他也只能躲在这里。

蛇头们不可能弄清楚每一个偷渡客的身份，但至少也会对人种样貌稍作留心。根据这个喀瑜人自己的回忆，近两周并没有林地人通过他们离开达纳罗，但更确切的情况，还需要和其他同行确认，大概两天后才能给消息。

…………

他向来不是会安于无知的人，哪怕真相只是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所以当初在方济修道院，才会选择向南希询问那些令人不安的信息。或者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弄清楚自己曾失去的记忆。

下泽地和外面的分界线就在不远处，一街之隔，却仿佛是两个世界。

“即使内神之路真的是禁忌。”柯林说：

他惶恐地说完这些话，抬起头来，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哪怕现在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你绝不会想知道这里有什么。”

毕竟暗中潜伏的他，很可能也在寻找那个林地人。

“我是从施塔德来的人。”

“你至少也该知道，它为什么是禁忌。”

“可以。”

柯林无声地微笑。如果以后真的出了问题，这种理由并不足以让鲁伊置身事外。但是只限现在，他需要一点理由来说服自己。

柯林笑了笑，回答说：

“难道保持无知就不会死吗？”

更严重的问题是线人之间无法协作，他们不被允许知道彼此的存在，所以投入再多资金也是一盘散沙。信息一旦无法交流对比，价值就会折损大半。

整个下泽地，没有一个孬种会听警探的话。可调查部却早在这里掌握了多达近百名线人。因为如果想抵御同盟外部力量的渗透，需要监视的不止是明面上的外交人员，记者，还有底层那些小商贩和各类非法入境的人。

鲁伊也知道这是自欺欺人，所以他很快又释然一笑，抛开了这个蹩脚的理由：

“如果是我，就会提醒自己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柯林说道。

鲁伊无奈地说：

…………

“不相信吗？”柯林低举着手往前走去，虽然一次都没来过，他却很熟悉这里的一切，甚至很熟悉这里素昧平生的人，亲切得就像回了自己家一样。

他自问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但在自己尚有有余力的时候，他还没法漠视着另一个人慢慢死去，自己却什么都不做。

这种人知道自己的地位从何而来，所以对有些事情，一点都不敢含糊怠慢。

柯林也没打算以那个身份出现，因为现在的“中尉”并不是他，而是远在施塔德的里卡多。

“不，别紧张。”柯林就像没看见那些若隐若现的手枪，无防备般地举起了双手：

但因为职责所在，这里的负责人并不会这么轻易地放下戒心，相信他所说的话。

“我觉得，迟早有一天你……我们，会被求知欲害死。”

下泽地之于达纳罗，就像南施塔德之于施塔德。只是在面积上它要小得多，可人员却比南施塔德更加复杂，就像一块永远排不空的沼泽，缺失最基本的秩序。

南施塔德的主要人种是辛西里人，可下泽地没有什么主要人种，这里什么人都有，又什么人都不多，十几种语言就像十几道无形的隔栏，将这方圆不过两公里的区域分割成了更破碎的细块。

当然，他们都不可能见过“中尉”海因里希。因为那些亲眼见过中尉又没有被清洗的人，现在大概已经是腹地一国私酒事业的负责人了。

尤其现在统帅不在，这里除了我们，也没有其他人会知道这件事。

仿佛被这种气氛感染，几个工人不自觉地让开了道路。柯林走到那些器械前，甚至娴熟地操作了一下：

“那只炉子的温度不行，所以最近你们提纯的成品不稳定吧。”

所以达纳罗情报站远比公国的警探部门更需要，也更熟悉这种地方。

如果要寻找一个失踪的外国人，调查部一定是效率最高的那群人之一，因为这几乎就是他们的日常业务。

也许是该想想别的办法了。

到这一步，柯林反而感到些许轻松，哪怕他尚不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

听者面面相觑，“从施塔德来的人”，往往代指机构的高层人员。但在场的人并不会因此轻易相信柯林的话，因为没人提前收到过任何消息。

“那是禁忌。”

柯林之所以决定着手找人，还有另一重原因。

十分钟后，柯林和十几个南陆人一起挤在巷边露天的摊位上，埋头吃着一种不知名热带香料烹煮的奇怪面条。摊位的木制招牌用四五种语言写了食物名称，但没一种是他能看懂的。

柯林叹了口气，重新整理一下记忆中的名单，向着下一位线人的住所走去。

“这又有什么问题？”柯林平淡地问：

“因为大公不想让我们和他有关联？”

当然，结果是一定能找到的。毕竟下泽地横竖不过两公里，调查部手中又有近百人。只不过他们需要一些运气，费的时间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对此，柯林反倒感到满意。因为刚刚确认了他亲手打造的组织，仍是一张不漏风的网。

“嗯，我一直知道你们不会轻易相信。”柯林放下手说道：

“所以不妨代我，向‘中尉’问一声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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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