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1章 木人哑语
各有渡口,各有归舟。幸遇时康,风平浪静。
两位年龄悬殊的青衫书生,并肩站在崖畔,海天一色,天地浑然。
也难怪有那么多的山下人,会追慕道踪仙迹于山崖间。
陈平安有些意外,因为来时是礼圣邀请,一路护道至文庙参与议事,去时还是礼圣相送,一路送到了中土神洲的东海之滨,好像在等待那条夜航船的到来。
他当然想不到,是自家先生用一个“好聚好散就很善”的理由,才说服了礼圣,再陪着关门弟子走这一趟。
礼圣笑道:“你在生意一道,神乎其技。”
陈平安有些汗颜,这次参加议事,自己确实没闲着。
礼圣笑了笑,其实是在打趣这位财迷的年轻隐官,做岔了一桩买卖。先前在文庙门口,有陆芝帮忙牵线搭桥,青神山夫人原本都愿意白送落魄山几棵竹子了,结果这小子一头撞上去,非要钱买,估计这会儿还是觉得自己赚到了?
陈平安壮起胆子,小心翼翼问道:“能否与礼圣问个问题,为何给第五座天下取名五彩?”
陈平安抱拳道谢一声,就想着还是御风远游去海上,在这边待着,终究有些不合时宜,只是不等他说话,那个吞云吐雾的女子老祖师,就微笑道:“怎么,仗着是位剑修,不给面子?”
反正只要熬过半个时辰就行了。
陈平安只好硬着头皮抱拳致歉道:“不小心误闯此地,是我的过错。我在这里是为了等待一条渡船的靠岸,渡船一到,就会立即离去。如果不合适在此地逗留,我可以马上出海等待渡船。”
老瞎子习以为常了,转过头,那个树精刚刚自称见过一位道号纯阳的古剑仙,后者出身道门剑仙一脉,与自己请教过剑术,随便指点一番,后者的境界就上去了。
为此礼圣先前在文庙,找经生熹平取出档案,仔细翻阅了关于大泉埋河的档案。
天下事纷纷杂杂多如牛毛,可是总会有那么几件事,会被人津津乐道。就像某些人,会鹤立鸡群,有些事,会眼目一新。
可能是那路旁木人,哑口无声。
陈平安蹲下身,捡起几颗石子,轻轻丢入水中,“前辈豪迈,晚辈佩服。就是有几件事,做得不地道。”
小姑娘好像有些闷闷不乐,原本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她,突然就不说话了。
不曾想聊着聊着,那个飞翠就聊到了那场文庙问拳。原来才几天功夫,这个消息就从文庙传到了山海宗。
余斗转过头,发现这个师弟,嬉皮笑脸说着打趣言语,但是一双眼眸,如古井幽玄。
于是老舟子开始破口大骂,“你大爷的,倒是让我下船啊。再这么不仗义,山高水长的,以后记得给我小心点……”
顾清崧便说了其中玄妙,沾沾自喜道:“想不到吧?”
知道师弟陆沉是在埋怨自己当年的那次出手,问剑大玄都观。
李槐一拍桌子,问道:“当贤人这么个事,是不是你的意思?!”
张夫子一时间哑口无言。
要是跟我聊这个,就没啥飞升境十四境了,全是晚辈。
而老秀才的这位关门弟子,如果礼圣没有记错,年少时也曾求遍家乡,一样无用。
小姑娘随口问道:“你是在等渡船,要去哪儿?”
刘叉问道:“有讲究?”
仙人云杪,很快就悄悄回信一封,将某物寄来功德林。
船主张夫子在船头现身,俯瞰大海之上的那一叶扁舟,笑着打趣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不是说求你都不来吗?”
老瞎子和李槐这对师徒,确实不多见。
结果在船舱屋内,瞧见了个骨瘦如柴的老瞎子,原本要与桃亭好好喝一顿的柳赤诚,就只是与桃亭打了声招呼,来去匆匆。
虽然不知其中缘由,不过陈平安对山海宗印象更好几分。
老瞎子收入袖中,一步跨出,重返蛮荒。
更别谈早年雨龙宗女修这些小虾米了。老子随便一竹蒿下去,能在海上激起万丈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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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安只得说道:“顾清崧。”
还是天地寂静。
陈平安当然没有见到那一幕,却能够大致想象出那位云杪仙人的心境。
刘叉微笑道:“告诉他,要成为蛮荒天下的最强者。”
刘叉接过手,收入袖中,道了声谢。
陈平安有些吃不准刘叉的这番言语,问道:“前辈是跟我在这儿打机锋呢,还是当真认为这么简单?”
陈平安反问道:“前辈觉得呢?”
老舟子理直气壮道:“当然不讨厌。喜不喜欢我,暂时不好说。”
陈平安只是假装什么都没听见,没看见。
在那场战事中,纳兰先秀出海,正是她率先找到了王座大妖绯妃,听说一场厮杀,身负重伤,不得不闭关修养,所以此次未能参加文庙议事。绯妃之所以会被文庙拘押在老君丹炉群山之中,这位山海宗的开山老祖师,可算首功。
刘叉问道:“帮了忙,无所求?”
而且这位女子的此次远游,会是与天地作别。
陈平安丢过去自己亲笔撰写的一本册子,是关于钓鱼的详细心得。
陈平安先前在功德林那边,找过刘叉,没什么用意,就是与这位蛮荒天下曾经剑道、剑术皆最高的剑修,闲聊几句。
“如果换成我去游历浩然天下,像他那么出剑的法子,早死了不知道几次。”
这会儿她片刻失神后,很快就收拾好情绪,吐出一大口烟雾,女子笑着望向这个青衫背剑的不速之客,可以,都能无视山海宗的数道山水禁制,难道是一位仙人境、甚至是飞升境剑修?只是为何会瞧着面生?还是说觉得自己受了伤,就可以来这边抖搂威风了?
后来第二次登船,是李夫人觉得烦,请求船主将此人打发下船。
在浩然隐蔽处,找条不出名的江河,找棵古松,将两者炼化了就成。
大概是在为曹慈打抱不平?觉得那个什么隐官不讲江湖道义,打了曹慈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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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在家乡那边遇到阿良,我们两个之所以能够成为朋友,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阿良自称是董三更的忘年交,那家伙说得恳切,我信了。”
身边三个,大概是在自家地盘的缘故,纳兰先秀都已经捻出绣袋,换了些旱烟,她性子冷清,不太喜欢说话,其余两个,比较言语无忌,尤其是那少女姿容的鬼魅,好像对曹慈、傅噤、许白这些年轻俊彦,都特别感兴趣,与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聊得特别不见外,小姑娘觉得曹慈更好看些,被她称呼为飞翠姐姐的,却说傅噤更好,因为这位白帝城的城主首徒,是位剑修嘛,比起耍拳脚功夫的,风流气度,肯定要天然胜过一筹。
人生如逆旅,夜游秉烛客。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顾清崧总算见着了陈平安。
再说了,还有那个没见过面的姐夫,听说是北俱芦洲的书香门第出身,那么总不能让姐姐嫁过门去,给婆家人看低了一眼。如今有个了当书院贤人的弟弟,多少可以说话硬气几分。
刘叉望向湖水,说道:“如果可以的话,帮我捎句话给竹箧。”
张夫子笑道:“从表面上看,他最不适合灵犀城。”
那个老树精看得打了个激灵,赶紧转头不敢看,只是又听得毛骨悚然。
她回过神,笑问道:“也喜欢抽旱烟?”
陈平安对这些位于中土神洲山巅的宗门,都不陌生,何况山海宗,与皑皑洲刘氏、竹海洞天青神山和玄密王朝郁氏差不多,是当年浩然天下少数几个始终对绣虎崔瀺开门迎客的地方。关于此事,陈平安问过师兄左右,左右说是因为山海宗里边有位祖师女修,是那纳兰老祖的嫡传弟子,喜欢崔瀺,还是一见钟情,后来山海宗愿意公然庇护逃难四方的崔瀺,与宗门大义有些关系,不过更多是儿女情长。
白玉京顶楼,陆沉坐在栏杆上,学那江湖武夫抱拳,使劲晃荡几下,笑道:“恭喜师兄,要的真无敌了。”
与此同时,老秀才还笑着从袖子里边摸出两只卷轴。让陈平安猜猜看。
仙槎手持竹蒿,理直气壮反问道:“你求我了吗?”
老瞎子笑着点头,“不差的,当年陈清都、龙君几个,一直嫉妒此事。”
何谓失望,无非就是万般努力过后,不得不求,求了没用,好像与天地与人求遍都无用。
比如要想让桂夫人喜欢你,第一步,是先不讨厌,如何不讨厌,就是在远处默默喜欢,如此一来,桂夫人也能得个清净,还不耽误顾清崧继续喜欢桂夫人。结果顾清崧来了这么句,陈平安就只好改变路数,换了个问题,说得很人之常情,“桂夫人是我的长辈,你觉得我教你去怎么喜欢她,合适吗?”
比如很快就将火龙真人的那番言语听进去了,做生意,脸皮薄了,真不成事。
余斗冷笑道:“这不是你在这边磨蹭不去天外天的理由。”
只说找寻夜航船一事,仙槎可以说是浩然天下最擅长之人。
经生熹平帮忙打开秘境禁制大门后,陈平安找到了当时坐在湖边垂钓的大髯游侠。
剑气长城的读书人,说话都不中听。
纳兰先秀用旱烟杆敲了敲石崖,再从袋子里边捻出些烟叶,抬头瞥了眼天幕,她怔怔出神。
毕竟关键所在,还是道诀内容。只是知其然,不知所以然,毫无意义。
其实陈平安不用猜,知道必然是苏子和柳七两位前辈的手笔。
少女飞翠帮着小姑娘卷起那张竹席,小姑娘一边忙碌,一边去那青衫客说道:“剑仙,你别忘了啊,咱俩是朋友了,以后相互多串门。”
然后老舟子扯开嗓门喊道:“船主?”
按照李槐的那个说法,陈平安在未来的山上修行岁月里,也会找几件散心事做做,没什么大的想法,就真的只是散心了。
君子头衔,算个屁,到时候让文庙直接给个书院山长。不过看李槐这孩子的脾气,好像一直不太喜欢出头,若是山长太惹眼,副山长刚好。
或者论别个辈分,那么他该算与桂夫人一辈,你陈平安喊桂夫人一声姨,可不就是他的晚辈?
相信很快老龙城桂岛那边,就会收到一封陈平安专程解释此事的道歉信。
陈平安点点头,来时路上瞥了眼,是一处天地灵气极其浓郁的山上宗门,灵气凝聚,如数条江河悬在空中,萦绕数山,气象雄伟,不出意外,就是传说中的山海宗,宗门上下,都是女子修士,相传山海宗的开山祖师爷,一个名叫纳兰先秀的女子,精通火法,曾经立下宏愿,发誓要移山搬岭,填平四海。
如今的浩然天下数洲山河,比如宝瓶洲南部,还有整个桐叶洲,如今有了许多的鬼城。
礼圣望向远方。
陆沉叫苦不迭,“实在是不愿去啊,尽是苦力活,咱们青冥天下,到底能不能冒出个天纵奇才,一劳永逸解决掉那个难题?”
黄衣老者一脸干笑,“是来浩然天下的游历路上,公子帮忙取的道号,我这不是担心没个绰号傍身,陪着公子出门在外,容易害得自家公子给外人瞧不起嘛。”
桂夫人提醒道:“别多想。”
于是陈平安听说仙人云杪尚未离开鳌头山,立即给这位不打不相识的九真仙馆馆主,寄去密信一封。
在那辽阔无垠的四海水域,单枪匹马逛荡了那么多年,连那肥婆娘的渌水坑官吏,只要海上见着了我,都要主动让路,乖乖避其锋芒。
云杪在秘密往功德林送出那件白玉灵芝后,这位仙人发自肺腑地走到庭院中,然后朝那泮水县城方向,心中念念有词,作揖长拜,久久不起。
顾清崧摆摆手,“别瞎讲究这些辈分,有的没的,矫情不矫情。”
陈平安恭敬作揖。
至于那盒脂粉,陈平安倒是收得毫不犹豫,格外心安理得,不然先生是给左右师兄?还是给君倩师兄啊?
不分什么谱牒仙师、山泽野修,其实天下修士无非三种,第一种,比如跟符箓于玄、火龙真人切磋过道法,与苏子、柳七有过诗词唱和,在竹海洞天酒宴喝过青神酒,或是与傅噤在彩云间下过棋……打铁还需自身硬,这种人,行走山下,是最吃香的,多半本身就是某个山头的开山祖师。越年轻,底气越足。比如剑修左右,武夫曹慈。
这么一想,顾清崧就觉得哪怕今夜喊他陈兄弟,陈大爷,都不亏。
这一次,下船悬了。不曾想仙槎冷笑一声,竟是凭借那门没有传授给陈平安的秘法,直接离开了渡船,不过受伤不轻,跌境还不至于,但是至少消磨掉辛苦百年存神炼气的道行。
张夫子大笑过后,郑重其事作揖还礼,轻声道:“此生有幸得见临安先生。”
虽是阶下囚,刘叉神色淡然,与这个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其实双方没什么可聊,不过唯独此事,刘叉愿意多说几句。
陆沉揉着下巴,“无解。船到桥头自然直。”
就仙槎这脾气,在浩然天下,能听进去谁的道理?礼圣的,估计愿意听,或是李希圣和周礼的,也愿意。只不过这三位,肯定都不会这么教仙槎说话。
最后有个小姑娘,原本躺在一张竹席上边无聊翻滚,麻溜儿起身后,走到手持旱烟杆的女子身边,竖起手掌,轻声问道:“先秀祖师,是不是那个传说中的阿良?”
桂夫人神色自若,不过难得没有打断老舟子的言语,还几分认真眼神。
礼圣说道:“陈平安,那我就先行离去,约莫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夜航船就会从一处归墟在此靠岸,接你登船。”
她最后还是柔声道:“仙槎,不能回应你的喜欢,对不住了。”
陈平安当时就收了这三样。
陈平安摇摇头,“不曾抽过。”
礼圣继续说道:“佛家说一切智慧从大悲中来。我觉得此这句话,很有道理。”
李槐赶紧起身,一巴掌拍在老瞎子的胳膊上边,“行了行了,你别总这么欺负老嫩,在家关起门来就算了,在外边,好歹给老嫩留点面子。”
仙槎第一次游历夜航船,当时身边有陆沉,自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除了青神山那些竹子,会跟随玄密王朝的那条跨洲渡船风鸢一起去往落魄山,这次文庙议事,陈平安可谓满载而归。
纳兰先秀将那烟杆别在腰间,起身说道:“走了。”
陈平安保持那个姿势,想了半天,还是摇摇头,“先余着?”
礼圣会心一笑。
顾清崧没好气道:“别瞎猜了,我有一门自己悟出的秘法,可以分清个粗糙的是非。”
陈平安笑了笑,没搭话。
张夫子说道:“陈平安?”
一支价值连城的白玉灵芝,篆刻有两行铭文,寓意极佳。
顾清崧沉默许久,叹了口气,说道:“见到她之前,让我做梦都梦不到那么好看的姑娘。”
得了这件半仙兵,那么鹦鹉洲包袱斋那边的开销,加上从青神山购买竹子的赊账,就都回本了。
不过她心中一笑,今天仙槎如此会说话,肯定是陈平安那小子的功劳了。
张夫子转过头,问道:“就这么想要远游?”
桂夫人叹了口气,“你在桂岛也是有嫡传弟子的人,偶尔去那边坐坐,争取帮他早些破境。”
陈平安瞥了眼鱼篓,“能钓上这么几条鱼,真心不是前辈技术还凑合,要么是那些鱼饿慌了着急投胎,要么就是它们的运气实在太差,跟路边醉鬼摔阴沟差不多。”
张夫子笑着点头道:“有何不可。天底下最自由之物,就是学问。不管灵犀身在何处,其实不都在夜航船?”
那三人,同样意外万分,只会比陈平安更感到奇怪,毕竟这里可是宗门禁地。
其实不用如此,她又不傻,猜也猜得到。
她点点头,说道:“是在渡船上,才得知船主的那篇散文,湖中人鸟声俱绝,天云山水共一白,人舟亭芥子两三粒……我久在临安,都不曾知道那边的雪景,可以如此动人。所以打算看完一场大雪就走,‘强饮三大白而别’,就是不知道我有无这个酒量了。”
原来就在七八丈外,有三人好似在那边赏景。
其实人生何处何事何人不如此。
大致意思,就是之前做了好些蠢事,在桂岛,在夜航船,都是他不懂分寸。保证再不会有这么一厢情愿的事情。以前是没想明白,如今开窍了,觉得真正的喜欢一个人,总不能只是自己瞎喜欢。
新晋神灵,往往充满热情,不管初衷是什么,或汲取香火精华,淬炼金身,或兢兢业业,造福一方,无论各自山河的辖境大小,一位负责帮助皇帝君主调理阴阳的山水神灵,都有太多事情可做。但是时日一久,山河无恙,事事只需按部就班,山水神祇又与修道之人,道路不同,无需刻苦修行,久而久之,哪怕神灵金身依旧焕然,但是身上或多或少,都会出现一种暮气,疲态,消沉之意。
少女坐起身,问道:“姓甚名甚,若有误会,赶紧说清楚了,别学那个阿良。”
陈平安坐在一旁后,好奇问道:“你给开山大弟子取名竹箧,有没有什么更深的用意?”
不过明面上,老瞎子从袖子里摸出一本泛黄书籍,随手丢在桃亭身上,“一路护道,没有功劳,只有苦劳,这是上半部炼山诀,下半部,以后再说。”
但是在李槐这边,竟然都愿意聊这些了。
老秀才曾经为了两位学生,先后有过百般求。
一开始陈平安是信的,后来见着了左师兄与婵娟洞天那位庙祝的“眉来眼去,鸡同鸭讲”,就对此事有些将信将疑了。
“张先生,人呢?别装聋作哑了,我晓得你在。”
知道了答案,其实陈平安已经心满意足,看了一会儿刘叉的垂钓,一个没忍住,就说道:“前辈你这么钓鱼,说实话,就跟吃火锅,给汤汁溅到脸上差不多,辣眼睛。”
理由很充分,先生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再传弟子,总得有点自己的家当,先生总这么两袖清风,怎么行。
说到底,还是自身剑术不够高。过剑气长城遗址时,尚未跻身十四境,不然何必在意托月山大祖和周密的看法?
陈平安点头道:“我会多想想。”
刘叉愣了愣,猛然转头。
那天三更时分,老舟子顾清崧,鬼鬼祟祟走夜路,一路隐藏踪迹,摸到了功德林,与那经生熹平好说歹说,才让对方答应帮忙通报一声。
桃亭双手捧住书籍,双眼赤红,激动万分。
陈平安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陈平安睁开眼,暂时还是没有发现那条夜航船的踪迹。
老秀才念叨多次也就罢了,将那个“性情婉约,待客热情,对礼圣、文圣两脉学问都十分仰慕且精通”的水神娘娘,很是称赞夸奖了一通。而老秀才学生当中,除了身边的陈平安,竟然连那个一向万事不上心的左右,都专门提到了碧游宫的埋河水神。只不过老秀才的两位学生,说得相对公道些,只是一两句话,不会烦人,却也分量不轻。
坐着一旁的陈平安轻轻点头,表示附和,很赞同小姑娘的看法了。
陈平安想了想,还是放弃求道诀的念头,转移话题,问道:“顾前辈,为何对桂夫人如此念念不忘?”
张夫子笑问道:“求她帮桂夫人写篇词?”
那个老树精颤声问道:“你是那位?”
老舟子埋怨道:“张船主你恁大岁数的人了,你咋个也这么喜欢问东问西的,开门让了路,就待一边凉快去。”
陈平安一脸错愕,只是并不过火,惊讶之余,略带几分佩服,小有垂涎。
陈平安摇摇头,“算了,不强求。只希望以后顾前辈遇到了落魄山子弟,愿意多照拂几分。”
一直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此人的小姑娘,伸出大拇指,“这位剑仙,说话中听,眼光极好,模样……还行,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了!”
再比如偶尔会御风远游,去万里之外的江河湖泊,独自垂钓,拎几壶酒,再给自己煮上一锅鱼汤。
老舟子挠挠头,说了句就只是自己想法的真心话,“么的事,么的事,只要别觉得我烦,我就很高兴了。”
剑气长城的老剑仙董三更,原本佩剑一丈高,只是在蛮荒天下那边断折,董三更用竹箧装着一颗飞升境大妖的头颅,在返回家乡后,就铸了一把新剑,名为竹箧。
张夫子问道:“灵犀怎么办?”
暴殄天物,根本没必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