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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9.第969章 官子无敌

第969章 官子无敌

如今来剑气长城这边游历的练气士,成群结队,人来人往,热闹得让人不适应。

风光都看尽,不费一文钱。

约莫是归功于风雪庙魏大剑仙的名动天下,倒是没谁敢主动凑近这边,路过之时,都会有意无意靠近另外那侧城头。

这会儿已经有人在猜测到底是哪来的一双山上道侣,竟然有胆子坐在魏晋和曹峻两人之间的城头。

其实曹峻属于沾了魏晋的光,才会被人好奇身份,到头来无非两种说法,一个原来是南婆娑洲镇海楼曹曦老剑仙的子孙,至于另外那个,原来是早年被左右打碎剑心的那个先天剑胚,至多额外询问一事,左右当初递出一剑还是两剑?

所以来此练剑的这段时日,曹峻挺糟心的,心想老子好歹是位实打实的元婴境剑修,除了在这处剑气长城遗址,在浩然天下哪里不能捞个剑仙名头?

曹峻想起一事,与陈平安说道:“对了,之前有个云游道人,自称是你的舅舅,跟我和魏大剑仙随便聊了几句,口气很冲,架子挺大,什么来头?”

曹峻当年去过骊珠洞天,况且曹氏祖宅就在那条泥瓶巷,他自然清楚这个陈平安的家底,没什么亲戚才对。

陈平安说道:“当然不是我的舅舅,说不定是你的才对,下次你们再见面,你就这么喊,我保证不是什么坏事,信不信由你。”

是那吴霜降无疑了,就是不知道他有无找到老聋儿。

天底下就没有任何一个十四境修士是好惹的。修道之人,登山愈高,愈知此事。

那个不知是否剑修的青衫男子点头道:“管得着。”

栈道边缘处,凭空出现一人,青衫长褂布鞋,还背了把剑。

陈平安揉了揉下巴,“落魄山即将创建下宗,确实缺人手。”

有剑气长城在此屹立万年,就有了浩然世道的太平万年。

因为她感觉得出来,来到这里之后,陈平安就更加揪心了。

“比如假设‘此人’是那瘟神,就会很麻烦,而且晚辈敢确定,这个假设,绝对不算是最坏的境地,一旦属实,确是那妖族的谋划,我们这边又无人察觉,那么情况只会更加糟糕,一个不小心,就会是动辄殃及数十万人的灾殃。晚辈知道先前的文庙议事过程当中,对于瘟疫之类的种种意外,是早有防备的,可怕就怕对方在以有心算无心。”

宁姚问道:“要不要去见郑居中?”

结果同样莫名其妙的就被那人拘押到了身边,又是按住后脑勺,撞向墙壁,女子一张原本俊俏的脸庞,顿时被墙磨得血肉模糊。

曹峻率先说道:“黥迹。”

前有郁狷夫的脑袋撞墙,后有文庙功德林与曹慈的那场青白之争。怎么,问拳就是问脸?如此拳法风格,实在独树一帜。

听说那剑修流白,可是个我见犹怜的妖族女修,姿容极美。

实在是宁姚跟在陈平安身边,太不像一位飞升境剑修了,锋芒内敛,眉眼柔和,气象浅淡,哪里像是一座五彩天下的第一人了。

老秀才的文圣一脉,难得有个好脾气的读书人。

曹峻又倒了一杯酒,“听说就在几天前,在一处归墟通道门口,还有个仙人境的金甲洲野修,名字我反正是记不住了,这哥们约莫是觉得依仗境界和遁术,有机可乘,就偷摸到了一处妖族的山头门派,想要打家劫舍一番就撤退,结果你猜怎么着?”

哪怕曹峻之前从未来过剑气长城,也知道这些,与曾经天地肃杀的剑气长城格格不入。

见陈平安又开始怔怔出神,宁姚抽出手,陈平安悻悻然回过神,继续说那些浩然天下的推进。

“如此醇酒佳酿,少了点佐酒菜。”

曹峻眼馋至极,搓手问道:“陈平安,你这么厚此薄彼,不妥当吧?别忘了咱俩可是老乡,还是一条巷子的邻居!”

此次远游,她们与一处山上包袱斋,合力租借了两件方寸物,女子出行,家当太多,一件方寸物哪里够呢,谁的物件放多了些,占的地儿更多,其她几位,个个心如明镜,只是嘴上不说罢了,都是关系亲近的姐姐妹妹,计较这个作甚,多伤感情。

喝完了一坛百酿,将空酒坛抛还给陈平安,魏晋说道:“先前齐廷济和陆芝,来了这边只是稍作停留,很快就各自带着一拨龙象剑宗的剑子,赶去了秉烛、走马两座渡口。”

宁姚点点头,给陈平安这么一说,心中就没了那点芥蒂。

魏晋呵呵一笑:“反正在这里,谁官大谁说了算。”

曹峻瞧着这家伙的脸色,不像是假装无所谓,故而心中愈发好奇,忍不住问道:“为何?搁我换成你,保管见一个打一个,见俩打一双。”

再联系那场礼圣住持、三教祖师幕后旁观的河畔议事,一场匪夷所思的大考,当时聚拢了郑居中之外的众多十四境修士。

魏晋抖了抖袖子,一道剑光掠出,去往天幕处,提醒那位文庙陪祀圣贤。

在城头刻字的一个笔画当中,如一条道路宽阔的凿山栈道。

陈平安改口道:“那就不用飞剑传信了,可以收回,我们免得弄巧成拙,打草惊蛇。”

“那就是找抽?”

“听人说是南婆娑洲的某个剑仙胚子,给左右打碎了剑心,后来跑宝瓶洲去了,不晓得怎么又来了这里练剑,要看我啊,就是架子。”

不过这位青冥天下岁除宫的宫主,是一位十四境大修士,还仿了四把仙剑。

一旁那位横剑在膝的风雪庙大剑仙心思微动。

曹峻嗤笑道:“山上的客卿算什么,尽是些光拿钱不办事的货色,当然我不是说咱们魏大剑仙,陈平安,打个商量,我给你们落魄山当个记名供奉好了,哪怕名次垫底都成,比如以后谁再想成为供奉,先过末席供奉曹峻这一关,这要是传出去,你们落魄山多有面儿,是吧,我如今好歹是个元婴境剑修,何况指不定明天后天就是玉璞境了,拿一壶酒水,换个供奉,咋样?”

曹峻笑道:“那我还认个屁的亲戚,光吃亏没半点便宜占的事。”

“肯定是了,因为那个耕云王朝棋待诏出身的贾玄,我认得,远远见过一次,据说他与祝媛早年差点成为道侣。”

那个汉子一脸呆滞,张大嘴巴。震惊之余,低头看了眼手中碎石,就又觉得自个儿回了家乡,可以在酒桌上尽情吹牛皮了,谁都别拦着,谁也拦不住。

仅仅是针对登天而去的周密吗,只是让文海周密入主旧天庭、不再肆意为祸人间吗?

曹峻就纳闷了,这俩好像都喜欢这么聊天,难道那个道人,真是陈平安的远方亲戚?

跟传说中那个战场上杀妖如麻、战场外只会练剑的宁姚,确实不太一样,简直就是闻名不如见面。

那一袭青衫单手负后,一手按住那颗脑袋,手腕轻轻拧转,疼得那厮撕心裂肺,只是面门贴墙,只能呜咽,含糊不清。

归墟天目处,是文庙两位副教主和三大学宫祭酒,联袂布局。

“模样不比傅噤差了,多看几眼就是赚嘛。”

魏晋也懒得多问什么,直接撤回了那把传信飞剑。

这位负责坐镇天幕的文庙陪祀圣贤,举目看了眼远处,再低头看了城头的那一袭青衫。

宁姚转头看了眼对面的半座城头,问道:“如果你在那边跟人问剑?”

不曾想那人直接来了一句:“回头我让文庙补上这么一条,偷碎石就剁手。”

正事之外,还有句话,让这位陪祀圣贤捎给陈平安,“帮我与隐官说一声,有空可以来黥迹一叙。”

汉子默默放下手中的碎石。

文庙解禁山水邸报之后,其中两场围杀,渐渐在浩然天下山上流传开来。

陈平安望向城头外边的大地,当年就被桃亭道友仔细刨过了,那就肯定没有捡大漏的机会了。

那位贾玄的高徒,笑道:“去你娘的……”

陈平安摇头道:“不用。”

其余那些来自两座中土山头的练气士,都只是起身的起身,转头的转头,谁都不愿意放弃即将成为囊中物的城头碎石。

剑舟、山岳渡船和跨洲渡船,不断通过好似水神走镖的归墟通道,护送浩然天下各洲兵力远游蛮荒,以往只有飞升境大修士才能做到的跨越两座天下,如今倒是半点不稀奇了。

实在不想再被郑居中称呼一声陈先生了,简直让陈平安毛骨悚然。

而像贾玄、祝媛这些来这边远游的练气士,还没来得及收到宝瓶洲的山水邸报,没有看到那份镜水月的摹拓。

曹峻试探性问道:“那家伙是某位隐藏身份的飞升境大修士?”

如果不是看在曹峻去过桐叶洲的份上,曾经跟随师兄左右,一起看守那道通往五彩天下的大门,那么之后在正阳山,陈平安就顺手将他误认为是一线峰祖师堂的某位嫡传剑仙了。

金身境武夫的汉子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放下手中碎石的。

因为离真跟随周密一起登天离去,如今接任旧天庭披甲者的至高神位。

而且城墙遗留下来的大小碎石,确实都可以拿来作为一种材质极佳的天材地宝,比如当那砥砺法宝的磨石,可以视为一种仿斩龙台,当然两者品秩极为悬殊,此外哪怕只是磨制砖砚,都可以当成山上仙师或是文人雅士的案头清供。

陈平安点点头,跳下城头,背剑青衫一闪而逝。

陈平安重返城头原地,盘腿而坐,安静等着宁姚返回。

“天晓得最后活着返回的那个,到底是何方神圣,哪怕只是个所谓的元婴修士,一样可以折腾出极大的动静。”

一手轻轻握住宁姚的手,一手抬起,陈平安指向远处,以心声为她介绍几处渡口和归墟大门,浩然天下在此开辟出来的秉烛、走马、地脉,三座渡口,如今还在扩建和南移,尤其是墨家钜子创建的那座地脉渡城池,越发庞大,高耸入云,是陈平安在城头这边,唯一能够相对清晰望见的景象,听说这座城池,可以屯兵二十万,随着城池的扩张,最终可以容纳三十万王朝铁骑的兵力、武库兵器补给。

精心设伏、围杀隐官的甲申帐四位剑修,无一例外,除了自身剑道天赋极好,跻身托月山百剑仙之列,皆位置靠前,而且都有着极其显赫、近乎通天的师承背景。

他娘的,当年在泥瓶巷那笔旧账还没找你算,竟然有脸提同乡邻居,这位曹剑仙真是好大的忘性。

陈平安笑道:“那就可以跟魏大剑仙掰掰手腕子了,只分胜负的话,肯定还是我输,可如果约定了双方不许离开城头,那就没有半点悬念了,我活他死。”

第二场,却是发生在更早的剑气长城战场,传闻蛮荒天下甲申帐的多位年轻剑修,围杀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陈十一。

面对这位魔道巨擘,半点不比面对吴霜降轻松啊,压力之大,耗费心神,甚至犹有过之。

魏晋神色认真问道:“你还有没有剩下的?下一坛酒,我可以钱买,你随便出价,有几坛我买几坛,要是谷雨钱不够,我可以找人借。”

皎月湖李邺侯在内的五大湖君,如今其中三位,在文庙议事结束过后,更是顺势官升一级,成为了一海水君,与分镇四海。

喝了一口酒的曹峻撇撇嘴,“还能如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真以为蛮荒天下是个可以随便往来的地方了,都暴毙了,不但尸首无存,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好像事后连阴阳家修士都推演不出原因。”

曹峻小心翼翼问道:“真不用提醒几句?咱们要是落了个知情不报,事后在文庙那边,罪名不小心的。”

在剑气长城这边,陈平安就不再只是一位文脉嫡传了,更是隐官。

宁姚皱眉问道:“文庙为何不约束此事?不是有个陪祀圣人在这边吗?”

男子腰悬一枚抄手砚,是一方墨迹深沉的老砚,铭文篆刻有一篇游仙诗,他轻声感慨道:“三月共悬在天的奇异景象,我们是瞧不见了。”

曹峻叹息一声,双手揉脸,自己来晚了,应该早点赶来,不该错过那场大战的。

其实宁姚并不在意这种事情。她心中的剑气长城,是剑修。

陈平安说道:“这就是剑气长城存在的意义。”

魏晋直到这一刻,才突然记起那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剑修,是一位飞升境。

曹峻呲溜一口,满脸遗憾,“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半条命,好像是消耗掉了一件半仙兵的本命物,才勉强保住了魂魄,直接跌境为元婴。这家伙其实算是很谨慎了,先派了个地仙傀儡过去试探深浅,大闹一场还是啥事没有,这才现身,然后就立即碰到了一伙年轻修士,好像就在守株待兔,等着他落入圈套,他都没能看清面容和对方人数,只是眨眼功夫,就是这么个下场了。”

一场原本胜负毫无悬念的围杀,结果竟然被隐官反杀流白。

一男一女两位护道人,同时风驰电掣御风赶来,贾玄怒道:“贼子胆敢行凶!”

陈平安摇头道:“猜不中。”

贺夫子笑了笑。

曹峻还要继续询问,魏晋说道:“我只知道,你与其跟我偷偷心声言语,不如光明正大开口问宁姚。”

然后对那汉子说道:“你可以例外。”

陈平安说道:“有利可图。结果如何?”

也亏得文庙没有泄露某桩天大密事,不然如今浩然修士对这场围杀的议论,恐怕会直接占据九洲山水邸报的全部篇幅。

后者笃定郑居中早已知晓真相,前者笃定是陈平安重返剑气长城。

就像男女情爱之间的磕磕碰碰,其实女子那些让男子摸不着头脑的情绪,本身就是道理,认可她的这份情绪,再帮忙疏解情绪,等女子渐渐不在气头上了,然后再来与她心平气和说些自己道理,才是正途。这就叫退一步思量,先后顺序的学以致用,一旦跳过前边的那个环节,万事休矣。

这位隐官,原来是个妙人啊。

好像师兄崔瀺做事情,从来不会留下什么烂摊子。

至于陈平安在文庙那边一连串看似瞎胡闹的动静,老夫子倒是没觉得陈平安如何气势凌人,只是一个年轻人的不得已为之罢了。

陈平安轻声笑道:“没事,只是习惯了在这边发呆,一时半会改不过来。至于我的这份担心,其实还好,太过担心和毫不担心,在这两者之间,折中即可,我会小心掌握分寸的。”

此外文庙还重新开启大渎封正一事,继北俱芦洲济渎、宝瓶洲齐渡之后,连续分封了一拨新大渎的公侯伯、以及水正。宝瓶洲钱塘江风水洞的那条老蛟,就刚刚升任补缺了齐渡的淋漓伯。陈平安还听说大骊朝廷那边,似乎有意让铁符江水神杨,补缺那个暂时空悬的长春侯一职。

被托月山大祖斩出一个巨大豁口之后,断为两截,就等于已经破去了那道远古阵法,昔年坚不可摧、“始终为一”的剑气长城,再无法躲避光阴长河的无形冲击,除此之外,未曾被陈平安合道的剩余半座,大日曝晒,风雨摧磨,都会有损城墙。不过只要没有大修士在此厮杀,哪怕屹立千年、甚至是数千年都没有问题。

陈平安突然问道:“是哪一处归墟通道?”

曹峻气笑道:“我喝酒悠着点喝了,陈平安你也悠着点做事,别害得我在这边只是练了几天的剑,就没了出剑的机会,给文庙赶回浩然天下,直接去给你当什么下宗的末席供奉!”

其余几位仙子,暂时就站在画卷之外,正在窃窃私语。

战场厮杀,专挑女子下手。

一个连曹峻都记不住名字的仙人,陈平安返回浩然天下之后,也未曾听说金甲洲战场有什么仙人境野修露面,裴钱没提起过,自己在文庙那边也不曾听闻。

陈平安顾不得跟魏晋计较什么“竟然”,赶紧探臂伸手,将那片飘摇远去的红纸驾驭在手,收入袖中后,没忘记补了一句,“不介意的话,喝完了酒,回头将空酒坛还我啊。”

当然不是,依旧不够。

陈平安身体前倾。

显然是那位贺夫子的询问。

一场是当之无愧的山巅对决。

此外墨家三脉和匠家修士,总计一万两千余精通山上营造、机关术的练气士,分别依托两座渡口,各自打造出一座可以搬移的雄伟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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