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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9.第1019章 今宵爽快

第1019章 今宵爽快

(27000字大章节,更新有点晚了。)

山光忽落,月色渐上。

人间共点一盏天上灯。

一条蜿蜒入海的沛江,水气浓郁,河段沿途分布着十六处大小船坞,供山上渡船停泊,商贸繁荣,每一处船坞周边,都临水而建有小镇,大小如槐黄县城,入夜后,灯火如昼,两岸武馆林立,设有众多的江湖堂口,哪怕是在刚入门的地师堪舆家眼中,也能看出此地武运气象极大,冠绝一洲。

吴殳已经远游别洲二十余年,如今又往蛮荒天下,加上这位武圣对收徒一事太不上心,至今只收取了一位开山弟子,故而桐叶洲的止境武夫,就只剩下一个叶芸芸,这就让蒲山如今有了个评价极高的美誉。

“一洲拳法,只在蒲山。”

而蒲山云草堂,也确实当得起这份赞誉,每年都会按祖例在立夏、立冬两日,教拳,除了云草堂秘法桩架不教,其余皆不藏私,愿意对前来学拳的各路武夫倾囊相授,同时每一位下山的蒲山武夫,都会举办三场公开的演武,切磋武学,或是为人喂拳,若是有同境武夫的外乡人胜出,就可以赢得满堂彩,受邀前往云草堂做客,奉为座上宾。

好像天上明月专宠此处水光,河面上铺满皎皎月光,宛如一条人间银河,夜色静谧,江风徐徐,风景宜人,心旷神怡。

一艘顺流而下的游览楼船,甲板之上只有两层,矮人一头。只要有过路游船擦肩而过,往往是他人低头我抬头的处境。

在二楼一处露天茶摊,陈平安跟位茶娘要了两壶山上茶水,一壶云雾茶和一壶老枞水仙,她再免费送了些糕点瓜果。

渡船茶娘方才竭力推销这水仙茶,说是来自宝瓶洲一处仙山的一种著名岩茶,极难获得,百年茶树称高,千年才可称老,所以价格贵有贵的道理,若是客人觉得滋味一般,但凡说个不好,楼船这边就可以打对折。

叶芸芸说道:“先祖去世前,曾经留下一句遗言,让后世山主代代相传,而且只能是亲口传授,在桐叶宗封山之前,蒲山不得跻身宗门。”

钟魁看向胖子。

书生拿筷子轻轻敲了敲桌面,“差不多就可以了,五文钱一大碗的螺蛳粉,够价廉物美了,你还想怎样?”

叶芸芸盯着陈平安片刻,点头沉声道:“陈山主,我有数了。”

陈平安说道:“下宗想要壮大,钱当然会挣,地盘当然会争,仙都山将来肯定还会四处寻找修道胚子,但是行事风格,会讲分寸,会与山上山下都讲道理,不会像那象棋,你吃我我吃你,或是相互兑子,到最后不管谁胜出,双方都是一局残棋了。”

刚好有两位成名已久的江湖高手,皆是金身境武夫,当得起宗师称呼了,双方相约于此,在今夜切磋拳脚功夫。

钟魁轻声道:“穷治百病,是一个很苦的说法。”

曹晴朗点头道:“这个说法更靠谱些。”

这座小龙湫,好像跟山不太对付,比如山上有座煮石台,山外还有条滚山江。

她继而有些神色幽怨,“人比人气死人,你出门一趟,就白得了两炉子羽衣丸,看我,在家中没挪步,就招惹了大泉王朝的那位姓姚的府尹大人。”

之后陈平安说要在这边再赏景片刻,叶芸芸便率先离去。

她忍那邻桌男子很久了,烟雾随风飘摇,害得自己这边的茶香都少了大半。

双方随口聊到了那个吴殳的开山大弟子,金身境武夫郭白箓。

大概是那桌子下山游历的仙师,就没见过这么聊天的,反而觉得有趣,没那么恼火了。

叶芸芸点点头,从袖中摸出一支卷轴,轻轻抛给对方。

陈平安点点头,“当然可以学。”

她也曾救下那个心存死志的年轻地仙。

骑龙巷那位至今还只是“不录谱牒杂役弟子”的白发童子,继承了吴霜降的大部分记忆,除了些许岁除宫的不传之秘,有所保留,被吴霜降以独门秘术封禁记忆如封山,但是在“杂学”一道,依旧极为可观,故而白发童子本身如同半座岁除宫的道法密库,只是陈平安既不愿意、也不合适开这个口。

叶璇玑只要是出门在外,都习惯身穿一件龙女湘裙法袍,腕戴一串明珠手钏。她抬起茶碗时,抬了抬手腕,瞥了眼珍爱手钏,偷偷一笑。

陈平安点头道:“当然是。”

不是老仙师好说话,见人就给大礼,事实上,在蒲山祖师堂,檀溶是出了名的不好说话,家主兼山主的黄衣芸不管事,就由不得檀溶不立规矩当恶人了。

别说是对方亲手教出的一位高徒,能够在金甲洲和宝瓶洲两处战场大杀四方,杀妖无数,救人亦多,何况这位弟子,还有那与大端曹慈问拳四场的壮举,就算是薛怀自己,哪怕是个远游境武夫,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做出别人一个弟子的类似事迹,只说与曹慈问拳一事,估计曹慈根本就不乐意出手吧。

她才发现两人位置,在一座不大的凉亭里边,相隔最远的距离。

姑苏双手使劲揉着脸,“咋的,你那个朋友,除了打断仙簪城,又做成啥出格事啦?来,不妨说说看,看能不能吓死我。”

陈平安微笑道:“今天就算了,以后肯定有机会的。”

只是哪怕是小龙湫修士,也不得不承认,女子问剑之姿,风神潇洒。

而是自家山头隐忧,确实比天大了。

只是这次没一起带回来,把孩子交给飞升城照顾了,毕竟在那座五彩天下,其实也有一座山头,立碑篆刻太平山三字。

瞥了眼单纯的小姑娘,黄庭叹了口气,破例重复询问一句,“真不随我修行?”

胖子急眼了,嚷嚷道:“干嘛,牙缝都没填满,我还要再来一碗的。”

这位止境武夫,叶裕固,在供奉神位、依时祭祀的叶氏宗祠中,位列第三,同被尊奉为不迁之祖。

而那座蒲山本身,其实算不得什么大山,山势规模,可能都不如一个小国的储君之山。

等着叶芸芸返回山头,檀溶再次与那曹仙师谢过两炉羽衣丸一事。

而山下,唯一一个护住国祚不断大泉王朝,边军战死无数,还是只能步步撤退,最终勉强死守一座蜃景城不失。

这种事情,说得难听点,就是今人欺负古人不会开口说话了。

陈平安与那一桌仙师玩笑道:“举手之劳,莫要上心。”

黄庭忍俊不禁,想了想,说道:“没事,你就跟他说,我在这边哪天待烦了,自会离开。”

姑苏咧嘴一笑,“当那人面又如何,老子照说不误。”

家规重,门风严,蒲山内外皆不敢违禁。

小陌举杯喝了口蒲山和沛江独有的云雾茶,感慨道:“可恨山君,垂涎美色,滥用公器,可怜龙女,苦苦思乡不得归乡。”

作为叶芸芸的嫡传弟子之一,薛怀与那个金顶观的首席供奉芦鹰,同为一大帮年轻人的护道人。

亏得小龙湫已经尽量封锁消息,再加上如今桐叶洲就没几个成气候的仙家门派,山上邸报数量不多,不然这要是传出去,会被外人笑掉大牙的。

姑苏高高竖起大拇指,“钟魁,你交朋友,还是很可以的,在这件事上,我确实不如你,得给你竖个诚心实意的大拇指。”

真相如何,檀溶和薛怀当然心知肚明,只是对方有意这么说,算是帮着蒲山抬轿子,终究是颜面有光的事情。

落魄山陈平安,即将在桐叶洲仙都山创建下宗,邀请叶前辈参加明年立春的宗门庆典。

陈平安朝那一桌举起茶杯,示意无妨。

黄庭问道:“想不想跟我去太平山修道?”

反正小时候就有个路过太平山的云游高人,说她是吉人天相了。

可能还需要先跟我的某位自称“尽得先生棋法真传”的得意弟子,先下几局。

胖子转头狠狠呸了一声,“哪个史官猪油蒙心了,泼我脏水坏我名声!”

师父叶芸芸当时本想与曹沫问拳,那个曹沫却自称是晚辈,并且婉拒了问拳一事。

那位埋河水神,碧游宫之主柳柔,也很好商量,很快就回信一封蜃景城皇宫,就俩字,欢迎。

倒不是因为弟子郭白箓被偷袭一事,就要迁怒于蒲山,远远不至于,而是吴殳觉得自己刚好“顺路和顺便”。

陈平安点头说了句,郭白箓肯定前途不可限量。

只是前者喜欢单枪匹马走江湖,加上名声有褒有贬,自然不如黄衣芸和蒲山在桐叶洲那么一呼百应,影从云集。

好一通唾沫四溅的言语,说得蒲山掌律哭笑不得,剑气长城,当然知晓,只是更多消息,其实也就没什么了。

为何蒲山能够在一洲陆沉的破败山河中,能够逃过一劫,这其实本是一件极耐人寻味的事情。

这就要归功于蒲山的山根厚重了,使得周边山河,即便是在化雪时分,依旧地气暖和,就像一座天然的地笼薰炉。

小陌抬头看了眼夜幕,收回视线后,欲言又止。

小姑娘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只是叶芸芸只穿黄衣一事,让陈平安不由得想起了小宝瓶。

挨了她一剑的女子山主,道号清霜上人。

叶芸芸问道:“不是郑……裴钱?难道是那个练气士的曹晴朗?”

那女子似乎将信将疑,最后只是啧啧摇头道:“男人呦。”

叶芸芸想了想,“我送一段路程,让璇玑先回山。”

还说黄庭如果愿意重返家乡,帮忙郭竹酒在那条光阴长河中护道一程,作为感谢,文庙不会阻拦,此地太平山“下宗”,飞升城可以帮忙照看百年……

口气这么大,怎么不去跟黄衣芸问拳一场?别说是叶山主了,见都见不着,就是与她嫡传弟子薛夫子的弟子,要有一场问拳,到时候可别被打哭了。

其实那位宇文公子领衔的一拨人,原本也该在此处下船,怀揣着一封皇帝御笔密信,要与云草堂的那位薛夫子商议要事。

之前一剑劈开护山大阵的山水禁制,再一剑重伤小龙湫山主,最后一剑将祖师堂一分为二。

身在异乡,只觉孤单。

她对那位女冠姐姐,印象还是很好的。面冷心热,反正跟隋右边很不一样。

叶芸芸放下酒壶,抬起一手,打了个圆相,一个圆,期间停顿数次,就好像将一连串关键处,环环相扣,起始于这幅面壁图,又终于这幅仙图。敢如此算计,又能如此算计一位止境武夫、玉璞境练气士的叶芸芸,

最少得是仙人起步。同时如今的桐叶洲,是没有飞升境的。杜懋,荀渊,都已死。姜尚真短暂跻身过飞升境,却在大战中跌境了,韦滢还只是一位仙人境剑修。上次云窟福地与姜尚真相逢,提及过金顶观的元婴境观主,杜含灵。在更早之前,叶芸芸在大泉王朝的桃叶渡,见过杜含灵一面,双方聊得不多,当时更多是好友许清渚在与之对话。

叶芸芸刚要饮酒,赶紧收起酒壶,震惊道:“陈剑仙的先生,是那位重新恢复文庙陪祀身份的文圣先生?!”

陈平安沉默片刻,以心声说道:“我家先生,合道三洲之地,其中就有你们桐叶洲。”

虽说此人是姜尚真的山上挚友,有那“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嫌疑,不过先后两次相处下来,对方大致品行如何,叶芸芸还是心中有数的,跟姜尚真不是一路人,绝对不像是个喜欢沾惹草的。

她在震惊之余,更加坚定一事,不但需要解禁自家山头邸报,将来还要多与别家仙府购买几封邸报,那点神仙钱,不可节俭。

扶乩宗和太平山,两座偌大宗门,如今都只剩下一人,好似独苗。

之后又在姜氏云窟福地那边,跟一拨人起了冲突,连累尤期被一个自称绰号“无敌小神拳”的孩子,当场踹翻在地,而且看上去,还是那种毫无还手之力的碾压。一个修仙的,只差一步就是地仙的龙门境修士,竟然给个练拳的孩子狠狠教训了一顿。

胖子擦了擦额头,还好,没有汗水。

曹晴朗无可奈何,没来由有些怀念那个郭师妹。

许清渚笑道:“算了,游山玩水得差不多了,我直接打道回府。”

女子微微一笑,点头致意。

按照姜尚真的信上描述,此图来历极不寻常,绘有一位身披袈裟的背面僧,却头戴道冠,手捧玉笏,面朝一幅壁画。

实在是自家蒲山,与这位驻颜有术的曹仙师,结结实实欠了一份天大人情,之前青虎宫陆雍的一位嫡传真人,主动登门蒲山,送来了足足两炉子羽化丸,一颗神仙钱都没收。

令狐蕉鱼蹲在一旁,伸手取暖。

真有钱,谁会挑选这条小破船欣赏沛江沿途风景?自己一行人则不然,那是出身天潢贵胄且又修道有成的宇文公子,为了体察民间疾苦使然,不然直接祭出一条山上符舟游历沛江都没问题。而汉子作为扈从,又是一位离着宗师头衔只差半步距离的六境武夫,再加上他还是那位黄衣芸的仰慕者,当然受不了一个年轻女子在那边胡说八道。

回望一眼街道,钟魁突然临时改变注意,笑道:“找个地方喝酒去。”

叶芸芸突然自言自语道:“以后蒲山不如就跟着解禁邸报?好像形势也由不得我们装聋作哑了。”

自己打对折,师父翻一番,可不就是相差悬殊了。

得怪自己,下棋一事名声不显,估计是被对方嫌弃技艺不高了?

陈平安笑着不说话,只是悠悠然吞云吐雾。要是小米粒在这边,肯定更有的聊。

看她架势,要是不点一壶老枞水仙,大概就不送瓜果点心了。

女冠黄庭,此刻站在崖畔,双手拄剑,抬头望月。

再顺带问清楚了这拨人的来历根脚,原来隶属于那个复国坎坷的旧大夏朝皇子殿下,类似他们这样奉旨外出捞钱的皇室供奉,多达二十余拨,各自还担负着一桩秘密任务,招徕那些山头崩碎流离失所的旧谱牒仙师,还有山泽野修,以及落草为寇的绿林好汉,自家朝廷完全不计较出身,英雄不问出处,只要愿意点个头,走一趟“京城”,再在礼部录档、户部落籍,就可以一步登天,立即成为大夏王朝的供奉老爷,吃皇粮,得官身,享清福。

陈平安点头道:“就是如叶山主所说,而且我们下宗的第一任宗主,棋力极高,即便放眼整个浩然天下,都是有数的高手。”

那个金顶观的杜含灵,境界不高,野心不小。

陈平安思绪飘远,自家的仙都山青萍剑宗,不像上宗落魄山,多了个“剑宗”后缀,但就目前看来,崔东山是有意将下宗打造成一个庞然大物,剑修当然得有,这是一个剑道宗门千年不移的立身之本,只是各类练气士更多,这是一个山巅大宗门该有的枝繁叶茂。

在作星象排列的十数白玉石凳旁,檀溶等客人们都已落座后,老仙师就从袖中取出一枚色如碧玉的青铜小磬,以手指轻敲三下,清越悠扬。

蒲山待客之地,换成了一座位于山巅崖畔的听云看雨亭。

裴钱问道:“师父,云草堂武夫下山为人喂拳一事,可以我们落魄山是不是可以学学看?”

叶芸芸说道:“只要不将看过的山水邸报带回蒲山就可以了。”

身在在哪里,太平山就在哪里。

一番开门见山的言语,自报身份。

其中一座飞升台,以神女青鸟传信人间。

陈平安抬起头,说道:“郭白箓被刺杀一事,看似对方打草惊蛇,年轻人有惊无险,其实是……姜尚真做的。”

好像蒲山在跻身宗门这件事上,总是会差那么点意思,天意。

陈平安只让小陌在亭外一处白玉广场赏景,裴钱和曹晴朗已经分别下榻仙府两座相邻宅邸。

叶芸芸蓦然而笑,“陈先生,赶早不如赶巧,我们不如下一局?!你要是赢了,别说参加下宗庆典,我给你们仙都山当个记名客卿都成。”

钟魁站在门口,不着急登门入内,突然说道:“先前我收到了一封密信。”

她看着只是妙龄少女的容貌,却是桐叶洲一个资历极老的元婴境了。

叶芸芸一般不太参与具体庶务,挣钱钱,都是当那甩手掌柜,可是她只要每次现身,历来是一言堂。

叶芸芸言语一向直接,“这就叫屋大人少,多生精怪作祟。屋小人多,易生口舌是非。”

可其实她不会多想的,甚至会觉得,

爹娘是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不说几句呢,肯定是高兴过于伤心的。

没事,落魄山和青萍峰自会投桃报李,未来清境山的山水灵气,只会比当年青虎宫最鼎盛时更加充沛盎然。

薛怀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与郑钱切磋拳法的念头,终究是贵客,对方一行人还没见着师父,自己就跟人打一架,不合礼数。

屋内其余三位,皆是女子,其中一位,便是这处祠庙的东道主,被山上仙师俗称为“东海妇”的水神娘娘,姓寇名渲渠,如果不是黄衣芸点头要喝这外乡岩茶,她还真不好意拿出来待客。

叶芸芸笑道:“就是那个能够让青虎宫送来两壶羽衣丸的外乡贵客,照理说,我其实应该在山门口迎接。”

但是如今的桐叶洲修士,对此都有意无意忽略了此事,只当是蒲山云草堂叶氏祖荫庇护,洪福齐天。

胖子打了个饱嗝,还算有点眼力劲,要是搁以往,可以升官。

许清渚的嫡传弟子当中,有个昵称麟子的孩子,名叫马麟士,这个小王八蛋一趟出门游历,没少闯祸,先是在大泉王朝的蜃景城,跟个独臂瘸子,大闹一场,事后才知道竟然是京城府尹,大泉女帝的弟弟,从一品的郡王。

只是年轻公子哥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在一处船坞渡口下船,绕点路,可以看更多的风景嘛。

寇渲渠举起酒碗,还是来自宝瓶洲的一只仿神杯,嫣然笑道:“哪敢让洞主护道,未来若是还能走渎,再来劳驾洞主。”

结果一听说蛮荒腹地那边的这几桩天大变故。

可惜这趟下山,就走出了一桩天大的灾殃,不知为何,遭了高人暗算,可叶裕固重伤而返,却是到死也没说是谁,就算与祖师堂和嫡传弟子,好像都一字不提。这就又成了一桩千年不解的山上悬案。

只说那两位原本对曹晴朗一见倾心的女子,再看那位头别玉簪的青衫男子,年纪好像也不算太大呢。

那拨谱牒仙师,开始坐立不安,尤其是那个与裴钱有过一番“闲聊”的汉子,直到这一刻,真切懂了,何谓师承、拳脚,又何谓萍水相逢不问姓名。

回头她就找弟子薛怀教拳一场,老小子在山外边下了那么多盘棋,都不说你到底是与谁学的棋?

陈平安问道:“叶山主,那幅仙人面壁图,能否借我一看?”

小陌恍然道:“如此说来,就是山君可敬,龙女与青洪君可喜可贺了,虽然没个夫妻名分,确实美中不足,可终究远远好过从此一线之遥,双方却要江海永隔。”

叶芸芸有些惊讶,只是她很快就想明白其中关节,笑道:“确实是他的一贯作风。做件好事,都会挨骂。”

许清渚啧啧两声,“这种话也就黄衣芸说来不腰疼了。”

虽说道家房中术,是旁门左道,却非歪魔邪道。修道之士,不会将此术其视若洪水猛兽。但是这一幅,当然是例外。

那桌有个相貌英俊的公子哥,好像是为首之人,他手持一把并拢折扇,以金色丝线挂一把袖珍可爱的桃木剑扇坠,笑问道:“敢问姑娘姓甚名甚,师承何人?”

附郭县间的排序,一般来说是以历史长短来排序的,但是例如“上元”、“仁和”这种嘉名的县,似乎会优先。

陈平安摇头笑道:“都不是,等到叶山主亲自参加庆典就知道了。”

陈平安没有抬头,继续缓缓摊开那幅极长画卷,才刚刚看完序文而已,以心声问道:“先前听姜尚真说过一事,说叶山主跻身玉璞境后,之所以没有完成先祖夙愿,帮助蒲山名正言顺地成为宗门,这其中好像涉及到了一个秘密?关于此事,姜尚真没有多说半句,只是让我以后亲自登门询问叶山主。”

黄庭问道:“北边的宝瓶洲,有那大、小龙湫,跟你们有渊源吗?”

一幅面壁图,画卷已经完整摊放陈平安身前。

北边那个小小宝瓶洲,等到战事惨烈,大骊竟然能够单凭一国之力,硬生生阻滞蛮荒大军的脚步,以至于双方一直从老龙城打到中部大渎,一洲底蕴,真正水落石出后,才让外人惊骇发现竟是那般藏龙卧虎。

令狐蕉鱼这才起身挪步,坐在那条长凳上,与黄庭围炉对坐。

叶芸芸喝过酒,果然是直性子,“劳烦陈剑仙给我句准话!”

裴钱斜瞥一眼某人,好像是说我师父会的,你会吗?怎么当的得意弟子?

在陈平安看来,不出意外的话,叶裕固在武学巅峰时,尚未跻身止境最后一层的神到,估计正因为无法打破归真一层瓶颈,曾以行走天下换取气盛一境大气象的叶裕固,但是成效不大,当年才会不得不转去跻身玉璞境,以修士身份跻身了上五境,叶裕固自然就可以多出的寿命,用水磨功夫,慢慢打熬体魄底子,找机会在学武道路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裴钱淡然道:“师承。”

将一把古剑钉入山顶大地,好像如此一来,山顶就算成了她的地盘。

这玩意儿,还是不太习惯,呛人,更呛自己,好像比喝酒更难。

再看那宁姚的脸色与眼神,黄庭就觉得很有意思,你是宁姚,也会这般女子吗?

她仗剑悬空,与瞠目结舌的一山修士,只撂下两句话。

此外黄庭在那边,还收了个小姑娘当徒弟,好像是个在五彩天下诞生的“本土”孩子。

以前在山下王朝,地方官遇到外出的京城吏部官员,有那见官大三级的说法。

姑苏可没有算卦的本事,不晓得钟魁到底想什么,以前自己还当官没穿龙袍的时候,那个比自己还喜怒无常的前朝皇帝,时不时就会拉个算命先生过来,让他们给自己算命,何时会死。算卦先生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小陌抬头望月,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

这位太平山女冠,黄庭。是昔年桐叶洲最富有传奇色彩的女修之一。

撑不撑得过十招?就得试试看才知道了。

喝过了茶水,叶芸芸没让寇选渠同行,三人出了祠庙,在沛江源头的岸边散步。

宁姚跟黄庭说了些桐叶洲太平山的近况,说陈平安在那边打乱了小龙湫企图占据旧址的谋划。

陈平安解释道:“这是因为蒲山拳种的许多桩架,十分高妙,历史久远,源于蒲山祖传的六幅‘仙人图’,分别命名为观瀑图,打醮,捣练,斫琴,高士行吟,竹篮捞月。所以云草堂的武学,经过一代代传承,再加上历代山主、祖师的不断完善、增补,最终凭借六幅仙图,衍生了出六十余个桩架、拳法招式,这才有了那个‘桩从图中来、拳往图中去’的说法。”

小陌打量了一眼,有点眼熟。这一道蒲山秘传的传信符箓,女子骑乘青鸟状。

要不是那个管钱的老财迷,如今在外奔波,忙碌购置几个新山头,不然此次曹仙师造访云草堂,就他那么没皮没脸的老家伙,估计都得鞠躬道谢才甘心,因为此人的几位嫡传弟子,就都各自分到了一颗羽衣丸,使得破境一事,要么更有把握,要么就是有了眉目。

率先开口那汉子,看不惯一个小姑娘如此老气横秋言语,茶杯重重一磕桌面,气笑道:“谁借你的胆子,敢这么与宇文公子说话?”

树上从高到低,次第开,中女子们或身姿曼妙,翩翩起舞,或抚琴或吹笛,以古言古语传唱歌谣,她们身形长约一指,皆神仙娥眉,作古鬟髻,衣衫烟霓,裙袖广长,香气环旋,景象旖旎且仙气缥缈。

再经过三座船坞,约莫两百里水路,就可以到蒲山云草堂的山门口了。

这般贵客,少来为妙。

一旁胖子眼珠子急转,开始权衡利弊。

叶芸芸这次前来祠庙,是跟寇渲渠聊些走江的具体事宜,因为是沛江水神,没有在沛江走水的道理,毫无意义,所以叶芸芸先前与大泉王朝那边谈妥了,选中了那条旧大渎龙宫所在的埋河,还是皇帝姚近之亲自出面聊的,很顺利。

然后少女压低嗓音道:“师娘,你放心,我到了宝瓶洲的落魄山,要是发现有那些狐媚子,胆敢三番五次死皮赖脸纠缠师父,呵,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神色冷清的许清渚,也随之一笑,举起那只还算烧造精良的茶杯,“共勉。”

而蒲山云草堂的开山鼻祖,那位凭借六幅仙图开创蒲山拳法的天纵奇才,其实也才位列第五。

令狐蕉鱼有些难为情,抬头看了眼炭火光亮映照下的女冠姐姐,对方可要比自己好看多了。

————

太平山,如今只余自己一人。

比如那个郭白箓,一个天资极好、极其年轻的金身境武夫。

层层阵法,雾里看,是为了掩盖某个真相,比如这幅所谓的仙人面壁图,其实就是一幅……春宫图了。

如今祖师堂议事,不是想着赶人,而是商量着如何跟一人即宗门的那位女冠剑修,如何赔罪,才愿意搬出祖师堂,哪怕不离开心意尖,挪个地方也好。

听师父事后说,那个姜尚真说好友曹沫此人,接连拒绝了三次。

至于那把从五彩天下带回的佩剑,是她从一处秘境遗址中捡来的。

所以虽是武学宗师,却在山外一直被敬称为薛夫子。

钟魁以心声笑道:“没什么,就是有人抢走了半条曳落河,再一举搬空了托月山,斩杀一头飞升境大妖,联手迁徙明月皓彩去往青冥天下。”

陈平安继续说道:“我所谓的这个‘外人’,既说桐叶洲本土修士,也说来自我家乡那边的宝瓶洲修士,简单说来,仙都山之外,概不例外。”

姑苏问道:“钟兄弟,怎么不直接去州城隍那边?实在不行,咱哥俩去郡城隍抖搂威风也成呐。”

令狐蕉鱼使劲点头。

如果不是因为此事,叶芸芸说不定还真就答应了吴殳的那场问拳。

之所以能够破例离开五彩天下,是因为那个天下第一人的宁姚,莫名其妙找到了她。

泉水,茶叶,仙家酒酿,茶酒器物,但凡是在宝瓶洲名声鹊起没几年的物件,尤其是物美价不低的,估摸着至少半数都跟董水井脱不开关系。

我家落魄山,只有周肥周首席,从无什么姜尚真。

当时郭竹酒大声道:“师娘珍重。”

先前一路上与那位曹仙师相谈甚欢,起先还以为对方聊起金石一道,只是说些惠而不费拉近关系的客套话,不料双方越聊越投缘,说起某些知者寥寥的印蜕,对方臧否评语,往往一语中的,极有见地,绝不是上山前临时抱佛脚,看几本印谱书籍就能够说出来的行家话。

许清渚气得不轻,伸手拧了拧叶芸芸的胳膊。

宁姚摸了摸少女的脑袋,神色温柔,笑道:“你那个师父,天不怕地不怕的,最怕某事,刚好此事我最清楚。”

桐叶洲终究再不是当年那个眼高于顶的桐叶洲了。

其中不同桌的两位女子,秋波盈盈,含情脉脉,不约而同望向同一人。

这幅仙家长卷,序文跋语和钤印押极多,不过是皆是赝品,只是字迹和印文都模仿得几近真迹。其中有一句跋语,取自山谷道人的那句毕竟几人得真鹿,不知终日梦为鱼。陈平安可以保证,这句诗句,就是阵眼所在,或者说之一。

而蒲山云草堂之所以会参加那场桃叶之盟,还是金顶观杜含灵建言,由她来当的说客,不过就只用一个理由,许清渚便说服了原本不愿意掺和此事的好友黄衣芸。

只不过如今真正管事的,却是她的师弟,志大才疏,心性不正。

手谈一事,黄衣芸其实堪称当之无愧的山上国手,只是她与外人弈棋极少,而她的弟子薛怀,棋力之高,在山外号称一洲前十,可在她这个师父这边,薛怀就从无赢过一局。

陈平安将那卷画轴悬空身前,再将手中酒壶放在一旁,随后双指并拢,轻轻一抹,画卷缓缓摊开,眯起眼,仔细端详起来。

约莫是仙兵有灵,算是自动认主,亮起一道剑光,就直奔她而来,她当时只是跟在一大帮仙师后头看热闹,

见那些中五境神仙们又是布阵,又是啥的,忙忙碌碌很辛苦,而她就是无聊散心,那会儿的五彩天下,一个金丹地仙,就敢开宗立派了。

如今山上,长辈和同门,都会刻意绕开她爹娘不说,当然是好心,怕她伤心。

许清渚说道:“我需要马上要回山闭关,就无法在岸上为渲渠从旁护道了。”

可既然对方是郑钱的师父,薛怀倒不至于觉得是曹沫如何故弄玄虚了。

山上的傻子都看得出来,如今的桐叶洲,商场如战场,就是个兵家必争之地,不然那些跨洲渡船,来桐叶洲作甚?只说那个驱山渡的剑仙许君,总不至于喜欢待在那处山顶每天喝西北风吧。

聪明人愿意做傻事,好人可以做成壮举。

姜尚真之前在黄鹤矶,已经提醒过叶芸芸要小心两事一人。

钟魁走向一处路边酒肆,落座后,就开始默默喝酒。

一旦叶芸芸重伤,或是武道跌境,那么拥有这幅仙人面壁图的叶芸芸,就只有一个选择了,就此转去专心修行。

远古北斗,是为帝车,以主号令,建四时均五行,移节度定诸纪,皆系于北斗。

在对方离开蒲山地界没多久,就遭遇了一场悄无声息的袭杀,极其凶险,只是被姜尚真从中作梗,郭白箓才堪堪躲过那场原本注定无迹可寻的无妄之灾。以姜尚真的境界和手段,都未能将那个刺客真正拿下,刺客好像用了一道极其高明的替死法。

叶芸芸掏出两壶自家酒酿,抛给对方一壶,自己仰头喝了口酒,手背擦了擦嘴角,问道:“如果陈剑仙真能言出必行,很容易里外不是人,最终落个两边都不讨好,那么陈剑仙图个什么,从不至于是天生就喜好主持公道吧?”

比如听说宝瓶洲北岳披云山,又要举办夜游宴了。

那处船坞旁建造有一座邻水擂台,以黑白两色的山上石材,铺出一大幅阴阳鱼图,极为坚固。

而“曹沫”又为何自称晚辈,因为只是一个才山下才算不惑之之年的年轻人啊。

黄庭点点头,嗯了一声。

姑苏笑呵呵道:“我还以为多大事儿呢,也就那样。”

方圆千里之内,修士莫入,否则就是与她问剑。

陈平安在一处船坞登岸,离着蒲山云草堂的山门,还有二十余里山路要走。

这算哪门子捣浆糊,开始弟子与得意学生,确实都好嘛。

不同于浩然别洲,桐叶洲是出了名的闭塞,就像个暮气沉沉却居功自大的老古董。

今宵爽快,有客有酒,趁一天风清月白。

大伏书院,是旧址重建。而书院新任山长,来自大骊王朝的林鹿书院,程龙舟,并且是那条黄庭国万年水蛟的妖族真名。

每逢树上百绽放,开一朵,便有一位玲珑可爱的娇俏女子,现身其中,它们都是炼形成功的卉草木精魅之属。

山中虎患害人,为虎作伥更可恨。

至于与之同桌的另外两个男子,模样倒是也不差,尤其是那个头别玉簪、青衫长褂的男子……可惜年纪大了点。

这家伙也真是个少有的,传闻年少时嗜赌如命,废寝忘食,游手好闲,不事操行,在这个胖子篡位立国之前,曾经亲手拿棋盘砸死过人,也曾在大街上,被个不知他身份的女子,当面打耳光却不还手。

直到那一刻,黄庭才通过郭竹酒的先后三个称呼,惊讶发现一个真相,原来郭竹酒的师父,就是剑气长城隐官,也就是落魄山陈平安。

裴钱说道:“我们家门风还不好?”

道理很简单,一剑斩开山水禁制,正在闭关的清霜上人,不惜破关而出,接下了黄庭的第二剑,反观那位男子,好像更喜欢看戏,如今正在偷着乐呢。毕竟山主师姐如此一来,需要闭关修养更久了,没个四五十年一甲子的,休想恢复原先境界。此人有件本命物,是一杆鱼竿,好像能够将一轮水中明月作鱼饵,与龙王篓,有异曲同工之妙。

陈平安笑道:“小陌,你可以独自走趟入海口的青洪祠,反正也就七八百里水路,转瞬即至,真相如何,同时见着了两位当事人,当面一问便知。”

裴钱说道:“江湖偶遇,萍水相逢,何必问姓名。”

叶芸芸笑问道:“所以更像是一盘围棋?除非被陈剑仙和仙都山屠了大龙,那么输者留在棋盘上的棋子,一样可以剩下颇多?”

其中一位去过倒悬山的渡船老管事,每每谈及那位剑气长城的年轻隐官,必会口口声声“新任隐官”,从不称呼为什么“末代隐官”,渡船管事那叫一个眉眼飞扬,说自己虽然未能亲眼与新任隐官面对面商议,但是后来在倒悬山的春幡斋,他落座的那张椅子,离着隐官那条宝座,可就只隔了两条椅子!与邵云岩、晏剑仙和纳兰焕彩几人议事结束后,他去摸过那条椅子的椅背,沾沾仙气,檀掌律你别笑,当时我只是起身慢了些许,比不过那拨臭不要脸的同行,结果还得排队呢。

钟魁拍了拍胖子的肩膀,“没有的话,我劝你就别见我那个朋友了,悠着点,他这个人很记仇的。”

用陆老神仙的话说,就是自家的好东西,当然是先紧着自家人。

可如果单纯以武学论高下,确实如裴钱所说,武夫叶芸芸的名次垫底都悬乎。

在叶芸芸对面,坐着个姿纤细的少女,粉霞红绶藕丝裙,披鹤氅。

陈平安与这位黄衣芸,有了一场开诚布公的谈心。

陈平安闻言不语,只是笑着举起酒壶,与叶芸芸各自饮酒。

按照山主的说法,正是眼前这位曹仙师,帮忙蒲山与青虎宫牵线搭桥。

与许清渚御风北游,许清渚笑问道:“能不能问是谁,可以让你必须连夜赶去待客?”

裴钱正襟危坐,面无表情。

而蒲山云草堂弟子,山中修行,必须专注不可分心,又会封禁各类山水邸报。

四周已经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薛怀抱拳歉意道:“曹仙师,我师父与一位朋友出门游历了,不在山上,只是离着不算太远,祖师堂已经飞剑传信,至多一个时辰,就可以返回蒲山。”

“钟兄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了,既然都是朋友,那还谈什么境界呢,要我说啊,你那朋友,越看越俊俏,男人就得这样,乍一看,不如何,却能让旁人越看越精彩。”

根本不用怀疑青虎宫的后续丹药,肯定很快就会又有一两炉羽衣丸送到仙都山。

就像这会儿,也能说那人饿极了,再一干活,吃饭就香,吃饱喝足,沾枕头就睡。睡觉就能踏实,别说不会再去惦念白天瞧见的大姑娘,就连皇帝都不怯了,哪还有闲工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归功于姜尚真的早早提醒,担心自己和吴殳都一并落入某个陷阱,叶芸芸才没有答应那场期待已久的吴殳问拳。

夜宵摊子,一位书生和个胖子坐一桌,各自吃着一碗滚烫的螺蛳粉。

陈平安却早已心领神会,出门在外,尤其是在女子面前,谁说自家与姜尚真是朋友,傻不傻,故而毫不犹豫摇头笑道:“曹沫只是个不入流的玉圭宗客卿,哪里能够有幸认得姜老宗主,万万高攀不起的。”

听到这场观礼,许清渚终于开口笑道:“芸芸,巧了,那个年轻山主,好像名叫陈平安,他与你是差不多的登山路数,既是修士,还是武学宗师。”

檀溶脸上笑容更浓,需知这位老元婴,生平最瘙痒处有二,一是在半百岁数,就已是蒲山祖师堂的“两金”嫡传,既是金丹境修士,又是金身境武夫,故而曾经亲手篆刻一对私人藏书印。再就檀溶这印谱印章的收藏极丰了。

令狐蕉鱼想了想,摇摇头,怯生生道:“不了吧。”

————

旁桌有女子,微微皱眉,挥了挥手,驱散烟雾。

陈平安摇头道:“落魄山不作此想,但是可能将来的某些行事,给外人的感觉,却是如此作为。至于姜尚真,他只是我们落魄山的首席供奉,可是落魄山与玉圭宗却没有任何利益纠葛。”

裴钱再一掌下按,打散那些被拳意裹挟的汹涌大浪,不至于波及自己那条游船。

山水邸报上边,竟然还有不少仙师,为黄衣芸打抱不平,觉得这个名次太低,怎么都该排在吴殳之后。

小陌背竹箱,手持行山杖,绿竹杖轻轻点地,笑问道:“公子,云草堂这样的仙术、武学兼修门派,不多见吧?”

关键是这个胖子碎嘴得像个婆姨,已经差不多是两大碗下肚了,而且看架势,还能再来一碗。

游船临近一处船坞。

那个不到十岁就跻身洞府境的爱徒,于是就被她禁足了,在山中修行瞧着挺老实一孩子,不曾想一下山,就成了个惹事精。

夜幕沉沉,到了蒲山云草堂的山门口,陈平安与两位门房修士自报身份。

桐叶洲需要一个愿意出拳、且不计代价、不谈后果的止境武夫,来震慑别洲修士。

钟魁笑问道:“听说你一直珍藏着玉版十三行?”

宁姚当时身边还跟着个古灵精怪的少女,手持绿竹杖,腰悬抄手砚,好像叫郭竹酒。

云草堂弟子,无论男女,皆多才情,几乎人人精通琴棋书画,很大功劳,来源于此。

裴钱就觉得这种事情,岂可儿戏。

她倒是没有继续多问什么。

她略作思量,便手托斗笠盏,作为还礼。

小龙湫如今真正管事的那位元婴修士,他原本打算新官上任三把火,帮助师门占据太平山遗址,收拢那些残余道韵,再加上自己的某件本命物,试图重新炼出一把明月镜,于公于私,都是一桩大道裨益,这可比打造一座供人游览的“野园”更实在。

哪怕钟魁其实暂时还没有个正儿八经的酆都官身,但是就像演义小说里边写得差不多,手持尚方宝剑,可以先斩后奏。所以比起地方上的封疆大臣,权柄更大,因为钟魁完全可以便宜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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