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4章 与诸君借取千山万水（十一）
礼圣在铺子这边喝过了一碗酒，问道：“怎么说？”
老秀才笑得整张老脸都皱在一起，道：“机会难得，容我忙里偷闲，稍微再喝会儿，皇帝不差饿兵嘛。”
如今文庙和功德林那边，如今其实都是老秀才在主持大小事务，说句“忙里偷闲”，不算过分。
礼圣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道：“记得别做得寸进尺的事情，文庙拿你没办法，我就找陈平安。”
极少有人，能够让礼圣如此额外“提醒”。
毕竟与他们，礼圣的道理，都是讲得通的。
老秀才埋怨道：“这话就说得多余了。”
外人还在呢，多少给我点面子。
礼圣说道：“那就劳烦文圣给句准话，我不希望下次文庙议事，陈平安第一次主动跟文庙这边开口求情，就是帮着自己先生收拾烂摊子。”
陈平安笑道：“悉听尊便。”
这就是文庙功德圣人的口含天宪。
少女听得云里雾里，老山神在想着如何跟上马屁，唯有仰止却顿时神色凛然。
老秀才笑道：“是我那关门弟子的心得感悟，我不过是借来用一用。”
所有的灰烬，都是已经被彻底遗忘的逝去之人，而那些火星，就是已逝之人却依然留在天地间的痕迹。
小陌恍然大悟。
曹涌自知失言，就只当自己什么都没说，领着两人一起步入风水洞中。
甘州又问道：“都说皇帝爱幺儿，文圣老爷也是吗？”
陈平安微微低头，抱拳笑道：“见过青草湖竹湘水君。”
大概在陆沉眼中，师兄寇名，独占“真人”一说。
曹涌没觉得这是什么不可说的秘事，点头道：“曾经有幸听闻一个自号纯阳的道门真人，讲解《火经》，我凭此证道小成，得以跻身元婴，可惜纯阳道人的这份传道恩德，始终未能报答。”
不巧，我是剑修。
另外三位，都不是宝瓶洲本地修士，其中有来自南婆娑洲醇儒陈氏的陈真容，擅长画龙。
如今座上有客手霹雳，驱转山川不费力。
“这等废话……”
在这之前，崔诚对性情暴躁的钱塘长，是不太看得上眼的，还曾因为一桩风波，登门找到曹涌，有过一场气势凌厉的问拳。
陆沉甚至一直扬言要为师兄著书立传。
青冥天下有本流传颇广的志怪小说，无名氏所著，名为《述异志》，说远古有一位得道真人，常在立春日泠然御风远游天下，立秋日则返归风之窟穴，风至则人间草木生发，去则天下草木摇落。
那会儿陆沉还比较“年轻气盛”，与纯阳真人说那天下道法，起于道祖，续香火于寇名，盛于我陆沉，将来蔚为大观还与天下。
难怪如今才是个半桶水的玉璞境。
纯阳真人还想就这几句话蔓延开去，借机与至圣先师多请教一下三教学问之根祇。
“淋漓伯，好像与纯阳道人有过一场不浅的道缘。”
大雨滂沱，天色晦暗，浮客危坐，归舟独行。
小陌横剑在身前，双指抹过粹然剑光，微笑问道：“如今剑术裴旻身在何处？”
老秀才打算在酒铺这边喝过三碗酒就返回文庙，所以手上最后一碗酒，便喝得慢了。
龚新舟见风转舵道：“难怪陈隐官能够成为文圣老爷的关门弟子。”
曹涌见此异象，哪怕陈平安与那青同道友已经离开，依旧站在原地，久久没能回过神，心中感慨万分，不曾想年轻隐官在剑术、拳法之外，道法亦是如此不俗。
龚新舟赶忙从袖中掏出那本印谱递给文圣，惶恐道：“当不起，当不起老哥称呼。”
这还要加上某些飞升境圆满修士的跨步登高，各自合道，一样会挤占掉几个名额。
而在镇妖楼一处殿阁顶楼廊道中。
老人玩笑道：“难怪阮铁匠最不喜欢聊你的事情。”
龚新舟沉声道：“小神必须好好供奉起来，作为镇山之宝。”
不料老秀才又笑眯眯道：“还是那句话，行善有功，犯错有过，好好坏坏，都是要还债的。只说这改错补过一事，未必比跻身十四境轻松，劝你早早做好心理准备，免得将来怨我把你拐到沟里去。我这个人，被人骂，向来是唾面自干的好脾气，唯独受不了道路之上，世人的好意和善心，被强有力者，肆意践踏在泥泞中。只要被我瞧见了，我就会发火，我一发火，你就要后果自负。莫说是礼圣，就是至圣先师为你求情都不管用。”
小姑娘趴在桌上，好奇问道：“那绣虎崔瀺，当年好好的，为什么会叛出文圣一脉啊？”
小陌眼神冷漠，“问你话，就别装聋作哑，非要我与你问剑才吭声？”
考题便是那句邹子谶语。
仰止听得直皱眉，老话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但是听这龚山神在那儿拽文掉书袋，酸不拉几的，真是听他一席话，白读十年书了。
所以反观陈平安的那句破题之语，也同样早就提笔落在画卷纸面之上了。
老秀才倒是半点不生气，看着酒肆外边除了山还是山的荒凉景象，高高低低，层层叠叠，沉默片刻，老秀才笑了笑，缓缓道：“当学生的，被先生伤透了心，聪明人骗不了自己，又不愿与先生恶语相向，就只好一声招呼都不打，默然离去了。”
江水中有一条乌蓬小船随波起伏，白雨跳珠乱入船，看上去随时都有倾覆之忧。
至圣先师说道：“这是什么话，说得好像我在强迫你点头一样，属于你们双方必须你情我愿的事情，退一万步说，即便你答应了，我不得一样问过陈平安才行，他要是不答应，我能强求啊？”
就像一场科举，青同只是考场的阅卷官，真正的出题之人，以及住持考试的正总裁官，都是邹子。
晚辈？
果不其然，陈平安笑着点头。
礼圣一走，老秀才便翘起二郎腿，卷起袖子，准备开喝。
经过这场火雨淬炼，之后曹涌走江，就极为轻松顺遂了，就像一个殿试金榜题名的进士老爷，转头去参加一场府试甚至是县试，当然是手到擒来的一桩小事了。
青同一时无言，好的，我是个白痴。
察觉到那份天地异样，有衮服老者，气势汹汹从道场内大步走出，站在玄妙观外，身材魁梧，深目，轮廓鲜明，多须髯，穿一件衮玉渗金袍。
天事不可长，高朋满堂散若水。
陈平安笑容如常，也不搭话。
对老秀才来说，有这么一碟佐酒菜在，天底下随便一张酒桌，都是好酒。
老蛟双手扶住腰间玉带，神色洒然道：“有道之士证道得道，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运转本命神通，能见寻常练气士所不能见，只见那山巅青衫客，面容模糊不清，身边还有一位头戴幂篱的女子随从。
天下十四境修士，本就屈指可数，其实何来“寻常”一说？委实是这个一人独占阴阳家半壁江山的邹子，太过古怪了。
听裴钱说，暖树姐姐每次都会认真倾听，小米粒可就了不得了，听到了某些已经说过一两遍的故事，就使劲摇头，半点面子都不给的，直接撂下一句，说过啦说过啦，换个更加精彩的、吓唬人的山水故事听听……之后的故事，老人也从不让小米粒失望，当然小米粒的捧场，也是很了不起的，听得一惊一乍的，会有无数的感叹词。
那么作为小齐代师收徒的关门弟子陈平安，可谓是师兄们各自所长的集大成者，当然现在可能还有些差距，但是未来如何，是很值得期待的。
陈平安跨出一步，缩地山河，径直来到曹涌身边，摘下斗笠，抱拳笑道：“晚辈陈平安，见过淋漓伯。”
老秀才停顿片刻，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再听一万遍，都不觉得烦啊。”
竟敢在自家地盘之上，与一位相当于玉璞境的大渎公侯，抖搂这种……海市蜃楼的幻境秘法？
陈平安作揖还礼，微笑道：“久闻碧螺湖水君大名。”
那三位外乡修士，其实之前就来过这边做客，只是陈真容临时起意，说是要去游历一趟龙游县。在上古时代属于姑篾之地，设置为太末县，后来数次改名，最终才定名为龙游。
吕喦有些无奈。
只是青同很快就换了一个说法，“洞中，洞见洞中洞。天外，天成天外天？”
也有人说当是观海境最为重要，修行之人，开始登山，在此境界如楼观沧海，境界不高，却反而是气魄最大的一层，只说那无名氏传下的其中半句“九洲居中，如蛇盘镜”，是一种何等广阔的视野，之后诸多境界，就算是那上五境的玉璞、仙人两境，所处位置高则高矣，其实依旧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老秀才说到这里，在桌上画了一个圆，“阴阳交替如圆圈，人事循环似蛇盘，你这几年，只顾着怨天尤人，道心黯淡，却不知礼圣对你是给予一份不小善意的，他希望你能够在此，别开生面，另辟蹊径，不在术法而在道心一途，走上一条更为宽阔的道路，那才是十四境的真正契机所在，不再只是依靠侵占身外物作为破境之路，你就没有仔细想过一事，你们这些蛮荒王座大妖，为何相较于其余三座天下的山巅修士，因为天生命长，跻身飞升境如此容易，到头来跻身十四境却如此之难，症结所在何处？”
至圣先师与纯阳道人凭栏而立，不过他们双方是以前人的身份和眼光，看待未来事，当下的小陌当然寻觅不得。
历史就像一只火盆，装着一堆有余温的灰烬。
得知年轻隐官来意之后，曹涌没有急于表态，只是问道：“隐官为何会找我？”
老山神已经开始眼观鼻鼻观心了。
老秀才端起酒碗，抿了一口酒，顿时眯起双眼，缩起肩膀，打了个激灵，笑开了。
曹涌看清楚对方的容貌后，吃惊不小，尤其是对方这个自谦称呼，更是意外。
老秀才笑道：“一来是要还债的。再者因为你们炼就人形，其实却不像人。刘叉在这件事上，就要比你们做得更好，你们都觉得他是剑修的缘故，得天独厚，其实不然，只因为刘叉的道心，早已与人无异。”
大雨滂沱，有人头戴竹斗笠，身披青蓑衣，走在江边，遇到山峰，只需脚尖一点，身形飘忽如一抹青烟，转瞬间便来到山巅。
只是他们出于对大掌教的尊重，这种有大不敬嫌疑的想法，自然不会对外宣之于口，只在山巅好友之间，闲聊时提几句。
“看了些过往，看到了所有的修道之人，所有的凡俗夫子，我们每一个人，站在这大地之上，就像一座座……山峰，我们无一例外，都是顶天立地的姿态，各有高低罢了。我们不管遇到任何事情，即便低头，弯下腰去，依旧是脚踩大地，背负青天。”
学生们实在太好，太过优秀，当先生的除了欣慰，还会有些惭愧。
陈平安刻意收敛气机，压制一身拳意，任由雨水敲打在身，扶了扶斗笠，远眺一处商贸繁华的县城，岸边店铺林立，建造有众多会馆，供同乡水客行商在此歇脚、议事，岸边除了停靠着各色商船，还有一种名为茭白船的舫。按照本地县志记载，水上居住着九姓渔民，都是贱籍，不得参加科举，不得穿鞋上岸。
龚新舟由衷赞叹道：“文圣此语，真是颠簸不破的至理了。”
想事情、解谜题非我所长，可要说问剑砍人，怎么都得算我一个。
视线朦胧之间，依稀可见更早时候，有道士在梧桐树下独自饮酒，日斜风冷，故友不来，立尽梧桐影。
毕竟是在中土神洲，是亚圣合道所在，老秀才不宜越界行事。
仰止听到了这番直白无误的威胁言语，她半点不恼，也不敢恼，不管怎么说，文圣都还是个恢复文庙道统的十四境大修士。
两位水神，都是有资格开府的湖君，一位治所是那邻近钱塘江的青草湖，位于龙游县和乌伤县附近，女子水君名为竹湘。
只是下一刻，曹涌便心情凝重起来，只见那青衫客只是一抬手，耍出一记类似袖里乾坤壶日月的仙人神通，直接将那条水龙收入袖中不说，再换手抖袖，左手进右手出，好似将一条河水悉数倒入山脚滚滚江水中。
小陌又问道：“邹子又如何收回这十二张‘答卷’？”
之后曹涌便让他们先去府上，自己则要为年轻隐官送出一段山水路程。
她主动起身，又给老秀才倒满了一碗酒，老秀才与她道了一声谢，然后笑道：“当泸沽酒和翻看杂书之余，还是要多读几本正经书，不要扁担倒了都不知道是个一字。”
江上一条小船中，坐着三位别洲练气士，两位宝瓶洲本地水神。
历史上曾有先后一千多位文人骚客，留下了两千多首诗词。
青同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曹涌愈发对此人高看一眼。
青同先前确实给她留下了一大堆用来打发光阴的杂书。
青同再不敢当哑巴，神色无奈道：“我哪里知道邹子是怎么想的，将来又是如何做事的，他是邹子！邹子又不是那种寻常的十四境修士！”
老秀才便换了一种说法，笑道：“欲想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读书而已。欲想更上一层楼，眼中无有三界五行，唯有书读完了，再无半点文字障。”
此外关于这位师兄，陆沉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奇怪言语，旁人至今无解，比如天根，一变为七、七变为九，复归为一，假人……
在征得老蛟同意过后，陈平安便一挥袖子，风雨骤然停歇片刻，金光点点，化做一条金色长河涌入袖中。
所以陆沉在成为三掌教后，对白玉京内的两位师兄，从来只称呼寇名为“师兄”，却会称呼余斗为“余师兄”。
因为那个小陌，竟然再次呈现出巅峰姿态，将一尊虚无缥缈的法相凝为丈余高度，白衣白发，赤足持剑，就那么盯着青同阳神，偶尔斜瞥一眼那棵参天古树。
陈平安离开七里泷之前，与这位淋漓伯询问一事是否可行。
其实这头旧王座，更是松了口气，终于不用担心，自己在这炼丹炉遗址内，突然某天就被某人给“炼”了。
老秀才思量片刻，喝了两碗酒，才思如涌泉，兜不住了，望向龚新舟那座山头的山神祠庙，慢悠悠吟哦两语。
仰止幽幽叹息一声，起身与老秀才施了个万福，她确实由衷感激对方的指点迷津，“谢过文圣点拨。”
闲聊之事，也与修行有关，只是各执己见，是说那飞升之下总计十二境，到底是哪个境界最为关键。
祠庙内那尊彩绘泥塑的山神像，一时间金光灿灿，酒铺这边的龚新舟立即站起身，与文圣作揖行礼，如领法旨。
其实陈平安比曹涌要更早察觉到那一行人的行踪。
而文圣一脉的护犊子，几座天下都是一清二楚的。尤其是老秀才对关门弟子的宠爱，那真是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至圣先师点点头，“因为我先与邹子说了句软话，‘你一个算命的阴阳家术士，就不要欺负我们的儒家弟子了。’”
至圣先师轻拍栏杆，缓缓道：“寇名要是早生几年，不敢说天下十豪之一是囊中物，在那候补当中，必然有一席之地。”
曹涌笑问道：“敢问这位道友，莫不是宁剑仙？”
小陌问道：“先前那些你精心设置的十二幅画卷，都是邹子预先安排好的，你只是照搬行事？”
这位中年相貌的得道高真，尽得“玉树临风，树大招风”之神趣。
老秀才连忙摆手道：“陈平安这个关门弟子，是我好不容易才拐骗来的，因为他很挑先生的。”
不过崔诚当年在落魄山竹楼那边教拳，与陈平安从不提及任何过往，好像一次都没有。
纯阳道人说道：“陆沉要是不曾离乡，至少可以为浩然天下多出一个半的龙虎山。”
比如红烛镇，三江汇流之地，便是玉液江水性无常，冲澹江水烈，绣江水柔。而这条钱塘江主干的水性如何，只说那些吟诵大潮的诗篇，就是明证。曹涌在尚未跻身元婴之前，治理辖境水域，手段极其严苛，与早期那些朝廷封正的邻近江水正神，多有厮杀，动辄打杀水族生灵数十万，伤稼数百里。
既然自家公子早有察觉，也有了应对之法，那么小陌就不去庸人自扰了。
陈平安闭目凝神，盘腿而坐，如坐心斋，梦中神游千万里。
至圣先师笑道：“好巧不巧，应了那句老话，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老秀才看了眼朝湫河婆，只有替老山神高兴的心情，并无艳羡或是嫉妒，老秀才暗自点头，便斜瞥一眼仰止。
曹涌稍加思索，便试探性问道：“是那崔诚？”
等到纯阳道人第二次造访白玉京，陆沉就已经成功跻身十四境，有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五梦七心相”。
此外是两个来自中土神洲，女子修士名为秦不疑，还有一位自称洛阳木客的汉子，是个包袱斋。
青同视线透过幂篱，扫了一眼对联，轻声道：“洞中洞，见洞中洞。天外天，成天外天。”
世间聚散苦匆匆，一回相见一回老。
不管他说了什么，仰止都得认真听着，还得好好思量，反复思量，希冀着嚼出些余味来。
不难猜，宝瓶洲一洲山河，能够教出陈平安和裴钱的纯粹武夫，不是大骊宋长镜，就是那个失踪多年的崔诚，加上陈平安是文圣一脉的关系，而崔诚的孙子，绣虎崔瀺，曾经有个文圣一脉首徒的身份，显然要比宋长镜可能性更大，何况陈平安都说了，此人与自己属于不打不相识，那就只能是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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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同默不作声。
正是借用郑居中的那句话，“不当真就是了。”
至圣先师说道：“因为陆沉当时早就预料到未来之事了，还是担心你将来重返浩然，分走太多青冥天下和白玉京的道气。”
又有人说是中五境第一层的洞府境，理由是我辈修行一事，往难了说，脚下道路何止百千条，旁门左道，歪门邪道，道多歧路，可究其根本，不过是开门、关门两事，关了门，身与道心，皆幽居山中，一旦开门，万丈红尘，红尘滚滚，更是修行，与那佛法之大乘小乘有异曲同工之妙。
可能从那一刻起，就已经宛如天地摊开。
只是他数次分出心神，巡视那片广袤建筑的角角落落，始终未能发现半点道痕。
曹涌知道了年轻隐官与崔诚的那层关系后，毫不犹豫就答应那一炷心香的事。
龚新舟察觉到甘州的脸色，担心她误会文圣老爷，立即附和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心善为窈，美貌为窕，故而读书一事，足可为佳人增色。当然要多读圣贤书，这就叫性如白玉烧犹冷，文似朱弦叩愈深，所以文圣老爷就在《礼论》一篇中，有那‘清庙之歌，一唱而三叹’一语，振聋发聩，发人深省呐，与礼圣老爷的那句‘清庙之琴瑟，朱弦而疏越’，算是遥相呼应了，如今文人雅士之间的所谓诗词唱和，哪里能比，差得老远了。”
被陈平安尊称一声吕祖的中年道士，秉拂背剑，见状称赞道：“这位喜烛道友，神识还是很敏锐的。”
桐叶洲中部，镇妖楼内，梧桐树下。
纯阳道人发现身边的至圣先师，好像心情不错，满脸笑意，好不容易才忍住不笑出声。
碧螺湖水君王象晋，身材修长，只是覆有面具，上岸后，见到那位青衫客，如书生见书生，作揖行礼道：“让陈先生见笑了。”
至圣先师微笑道：“至于未来事，看破不说破，说破就不灵。”
魁梧老者没好气道：“已是盟友，还跟防贼一样，至于吗？”